后院常年见不到阳光,很是阴寒。
厢房里除了一张榻,一方案桌,一拢炭火,几只破凳子再没有什么别的。
祁鹤裹着一张薄被蜷缩在榻上,半睁着眼看着帐顶。
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下是看不出原本五官的脸,形销骨立,不再白皙,也不再俊秀。
昔日的那个贵公子已然形同乞丐。
‘丁零当啷’的开锁声过后,‘吱呀’一声,一道明晃晃的光照进了屋内。
祁鹤缓缓转头看去,多日不见阳光使得他的眼睛一时之间很是不适应。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负手站立在门口。
他冷笑一声,“你终于来了?怎么?你就这么怕我死?”
耶律岱钦目不转睛的看着榻上的人,缓步走进。
可越往里走他越是感觉有一股似腐烂的腥臭气息直往鼻孔里钻。
不似他往日里闻过的尸臭,是一股屎尿混合着烂肉的腥臭味。
三丹夫也闻到了,忍不住干呕了几声,抬手掩住了口鼻,“二皇子,这儿太臭了!恐污了您身子,要不您还是出去吧,有什么话叫卑职转述于他。”
耶律岱钦忍住恶心,拿起帕子掩住了口鼻,另一手摆了摆,“你们都且退下吧。”
其余人正巴不得赶紧退下呢,得了令,一个个抬脚就走。
门又关上了,屋内恢复了先前的寂静和晦暗。
耶律岱钦摸出怀中的火折子走到案桌前点了一支蜡,昏黄的烛光霎时间铺满屋内。
“说吧,这次来,又想怎么折磨我?”祁鹤干涸的唇瓣微微轻启,声线听起来已是孱弱无比。
他挣扎着已几近绵软的身体将将坐起身,半靠在床柱上。
耶律岱钦负手站立,无声的打着榻上的人,那副躯壳已看不出曾经少年将军的半点痕迹。
这副样子,令耶律岱钦的心里头生起了极大的满足感。
他想,景华簪总不会继续喜欢一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阉人了!
耶律岱钦低下头摆弄了摆弄指间的玉扳指,再一抬头,眸中冷光一闪,“这世上无用之人想死容易的很,可惜你将将算个有用之人。”
说罢,他将脚边的一只破鼓凳往前提踢了踢,手朝后一撩落了座。
看着耶律岱钦落了座,祁鹤知道,这是要谈话的姿势。
“我知道,你留住我的性命是想牵制我们公主,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让自己成为一个麻烦回到她的生活中去。”
“你还挺痴心。”昏暗中,耶律岱钦的脸庞若隐若现,他一只手搁在案几上,中指指节有节奏的敲着桌面,“既如此,你为何还活到现在?要死的法子有很多种。”
他作势环视了屋内一圈,朝祁鹤谑笑一声,“光是这屋子里的物件都有好几件趁手的自尽工具了。”
这一语点破了祁鹤的内心想法。
确实,他撑着这副残破的身子苟活到现在也不过是在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等待着景华簪的消息,等待着自己父亲的消息,等待着大皇子毓王的消息。
还在妄想着——光复大景——
他还不知外头已经彻底改头换面,还不知自己的父亲也早已进了天牢。
他不甘心就此自尽,可也不想被耶律岱钦作为一个筹码去拿捏景华簪。
他不想再给她带去任何麻烦了。
他就这么揪心的反复煎熬着度过了这么些日子,无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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