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胜一开口,便哽咽的说不下去,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可他也知道,如果不说,他随时可能会被打死,最后还是忍着身上的伤,跪了下去,先重重磕了几个头,才开口。
“小的,真的已经尽量拦住少爷了,可是拦不住,真的拦不住啊,少爷先头赢了不少,我劝他收手吧,咱们都知道,那都是庄家故意做局引你上钩,可是少爷的脾气,我真的拦不住…”
他哆哆嗦嗦开口,木夫人越听越糊涂,崔瑶和木蔺却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王胜抬头看了一眼,吓得又赶紧低下头,缩着脖子,颤颤巍巍,又说下去。
“少爷被他们一激,就非要赌命…“
“什么?你说他跟人赌命?都输了?他…“
崔瑶家里有个族兄,就是因为沾了赌,后来家破人亡,所以,她从小便知道赌不能沾,何况,赌,命?
她只觉得眼前一阵发昏,牢牢扣住身边丫鬟的手,才撑住没倒下去。
“这个孽子,他竟然赌!他…”
木蔺也是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晕倒,扶着桌子,才勉强坐下。
木夫人却摇着头,半点不信,冲着王胜嚷嚷,“你胡说,我尘儿明明是跟好友做生意,他说他要上进,要…“
“夫人,那是少爷为了哄骗你把家里的钱给他,他好去赌桌…”
“啊…胡说…来人,给我打,狠狠打…“
木夫人尖叫一声,喊道。
屋子里一片乱。
有很多人听到,却只当听不到。
自从大小姐出嫁,这个家就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只是,今天的事情,还是让他们有些意外。
大少爷竟然去赌,还赌命?
家里都什么光景了,他们的例银都拖着不发,四季衣裳也还没做,这冬天眼瞅就要来了,冬衣还没有着落,他们可怎么过?!
想着,这些下人暗暗互相使了一个眼色,悄悄离远了一些。
木家,这一晚鸡飞狗跳,一直到天色擦亮,木夫人才停止哭泣,红着眼,试探着央求木蔺和崔瑶,“你们别愣着,尘儿,我可怜的尘儿,竟然被逼卖身为奴…”
“那是他咎由自取…”
木蔺本来就在病中,昨晚骤闻噩耗,差点没过去,连夜请了太医,才缓过来。
太医这时候,也收了针,他面不改色的交代了几句,便要离开,甚至,都没人说送一下,更别说诊金的事,太医脸色愈发难看。
只觉得晦气。
他可不是个心眼大的,想着,给太傅施针两个时辰,本来,他休沐,被人从被窝里拖出来,这会儿,头晕又饿,木家却连一杯茶都没奉,还有他家儿子,竟然沾染赌,还把自己赌成了奴籍,说出去,都跟笑话似的。
他可得好好帮着宣扬一些。
还能赚点茶水钱。
屋内,木夫人还在垂头哭泣,见木蔺刚刚缓过来的脸色,又不好了,又急忙止住话头,转而拉着崔瑶出去,刚出屋子,就忍不住厉声呵斥,“还愣着做什么?尘儿现在…你公爹病着,指望不上,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他是你夫君,你得替他撑着,你回娘家,不,你娘家爹一个芝麻绿豆大的…罢了,你拿你公爹的拜贴,去让人打听问问,不行,就报官,我倒是看看天子脚下,谁敢逼人卖身为奴…”
木夫人一席话砸下,崔瑶却面色仍旧惨的发白,只是闭嘴不语。
“你怎么不说话?平日里,不是挺能说的…”
木夫人越着急,越生气,以前看崔瑶多顺眼,这会儿就多气愤,甚至突然觉得她可真是太小家子气了,若是…”
呸。
那个贱人,已经不是她的女儿了!
木夫人心头一阵失落,随即拢在袖子里的手暗暗攥紧,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的女儿没了,尘儿是她的儿子,她必须要撑住,可是她这么没办法,平日里,她又不喜欢参加那些夫人举办的宴会。
可崔瑶喜欢。
所以,她必须去想办法。
“快去,你在这里多愣一会儿,尘儿可能就多受罪…”
木夫人哭哭啼啼,推推搡搡,崔瑶失魂落魄被推着出了门。
其实昨晚,他们就让人仔细问清楚了,跟木尘赌的是外地的客商,当时,就把木尘带走了。
她想着外地客商肯定不知道京城的事,加之,已经宵禁,城门无法离开,只要过了今晚,他们把太傅府名头亮出来,那木尘多半是没事的。
难得是,木尘签了契书,赎回来,也是曾经没入奴籍。
这件事,在她心里怎么都有些过不去。
另外,想让人放人,只怕还要拿出一笔银子,至少也得一千两。
她的确是有,可那都是她攒的。
她想起自己以前过的日子,左思右想,都舍不得。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婆母木夫人,见她泛黑的脸上,一双眼睛急切又怨毒的样子,心里一阵作呕,以前,她竟然羡慕木婉云有个温柔善解人意地母亲?!
还想着抢过去?!
可真是好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