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昊没有明说,他现在也很纠结,大宋明显是要给他点教训,使者那边已经算是听明白了杨偕的意思,也传达给了他,就看他自己的抉择了。
可让游牧民族割地赔款,那显然有点让人不甘心,他当初起兵攻宋的时候,可是打算吞并大宋整个陕西路的。
再不济也得让大宋像对待辽国那样给岁币吧。
怎么能这样窝囊呢?
可形势比人强,李元昊如今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眺目望着远方,正思索面对宋军与唃厮啰的联合,要不要继续负隅顽抗下去的时候。
旁边房当丘斛忽然指着远处惊骇道:“大王,快看那边。”
“怎么了?”
李元昊心中一惊,连忙扭过头看向东面。
就看到东面的山顶上,在冬日飞雪当中,隐隐约约出现了无数道身影。
虽然看不清楚那边到底是什么东西,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那必然是宋军已经占据了山顶,可能在安装大炮。
“怎么会这样,宋军是怎么去的那边山上?”
李元昊震惊不已。
宋军绕道的话不可能的,东面上百里全是山,没有路给他们走。
至于从他们眼皮子底下往东山去,那更不可能。
“宋军难道是有天兵不成?”
其余诸将也大惊。
他们哪知道贾逵是从兰州北面的小道绕了上百公里过来的。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之际,远处山上,贾逵对周围炮兵们说道:“准备好了吗?”
“将军,已经安装好了。”
“给他娘一炮。”
“是!”
当下立即就有组炮兵小队开始装填弹药。
接着点火发射。
“砰!”
一发巨响。
隔着十多里外,山峦之上,一枚黑色的铁蛋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抛物线。
接着在所有人的目光当中,仅仅数秒钟不到,就落了下来,径直向着卓啰东城门而去。
“砰!”
又是一声巨响,炮弹砸在城墙上,顷刻间城墙虽然没有倒塌,但整个东城门仿佛都地震了一样,上面的士兵能够感受到脚下传来的震动感。
而那颗炮弹,则是镶嵌进了城墙里!
整个城内的士兵,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城中鸦雀无声。
唯有李元昊原本就铁青的脸色已是青到发紫,过了许久,他才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道:“叫阿陀来。”
阿陀出自米擒氏,是李元昊宫廷内侍副总管,也是这次出使的使者。
他急急忙忙而来。
李元昊驱散了周围将领,单独对他说道:“出城去宋营,告诉杨偕,大夏愿意每年出三千头牛,五千只羊,八百匹战马,一千头橐驼换取大宋退兵。”
“是。”
米擒阿陀连忙拱手应下。
当下南城门打开,米擒阿陀作为使者带着使节团再次前往宋营当中。
大宋军队此时已经在南城外安营扎寨,帐篷林立。
米擒阿陀的使节团在寨外风雪当中等了差不多快半个时辰,才被允许进去。
宋营主将帐篷内,杨偕见到了他,淡淡地道:“让夏使久等了,老夫公务繁忙,正在调兵遣将,准备攻打城池,倒是怠慢了夏使。”
这话夹枪带棒,可米擒阿陀哪里敢挑刺,连忙说道:“不久等,不久等,司帅公务繁忙,是小人打扰。”
“呵呵。”
杨偕见他态度恭敬,便笑着说道:“夏使再来,是有何意啊?我不是说了吗?你们西夏寇边,若是不能给你们点教训,我如何向朝廷交代?”
米擒阿陀立即拱手说道:“司帅,我们大王一直都未想犯大宋边境,这是个误会。为了平息大宋怒火,大王愿意出八百头牛,两千只羊,三百匹战马,五百头橐驼换取大宋退兵。”
“哦?”
杨偕眼皮子抬了抬道:“就这点东西也想换取大宋退兵?”
“那自然不是。”
米擒阿陀忙道:“是每年向大宋上供。”
这些东西看着好像不多,但按照价格来算,其实也不少了。
宋朝一头牛的价格一般在5-7贯左右,战马会贵很多,到仁宗朝已经达到了一两百贯一匹。
羊和橐驼的价值分别在1-3贯,20-40贯之间,所以林林总总加起来,李元昊给出的条件已经差不多是每年二十万贯的岁贡。
不过这种东西自然要讨价还价,主要也是当初西夏战败后,李元昊签订的契约当中就有上供一千只羊,五百头牛,五百匹战马,三百头橐驼的协议。
只是赵祯碍于必须要维持朝贡体系,所以李元昊给多少,他也多多少少回赐了点东西。
现在则属于战争赔偿,自然是不会回赠的,米擒阿陀作为使者,那自然是要尽量把价格压低一些,也好给大夏挽回一点损失。
“哼!”
杨偕听完之后,大怒拍案道:“打发叫花子呢,尔等寇边,让我大宋军费开支如此庞大,不想赔偿是吧?那就打得你西夏赔偿!”
“司帅息怒,司帅息怒!”
米擒阿陀连连拱手行礼道:“司帅也知道,我西夏国小积贫,远不及大宋富有四海,如何能给得起高价?还请司帅看在我小国寡民的份上,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他也是读过书的,不然也不会被李元昊派来当使者。
见他连连作揖,杨偕装作平息怒意的样子,淡淡地说道:“尔等既小国寡民,就该安分守己,万不该肆意妄动刀兵,岂不闻‘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侮大邻,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
“是是是。”
米擒阿陀恭敬道:“只要大宋愿意退兵,大王必定以后再也不敢妄动刀兵。”
“那就这样吧。”
杨偕想了想道:“每年五千头牛,一万只羊,三千匹战马,五千头橐驼。”
“司帅,司帅,使不得啊。”
米擒阿陀泪如雨下道:“我西夏贫弱,如果出得起那么多牲畜,而且传扬出去,大宋岂不是要落得欺压弱小之名?还请司帅三思,司帅三思。”
杨偕本就是狮子大开口,这一系列东西要出来,价值都超过三十万贯了。
不是人人都是大宋,哪怕西夏依靠丝绸之路这几年赚了不少,可总量摆在那里,每年他们的利润其实也就那么十几二十万贯上下。
这么拿真就是要了西夏半条命。
所以见他可怜,杨偕就顺坡下驴道:“那依照使者之见,最多如何?”
“我西夏最多只能给一千二百头牛,三千只羊,五百匹马,五百头橐驼,请司帅看在我西夏多年侍奉大宋为宗主的份上,绕过我西夏吧。”
米擒阿陀可怜巴巴地说道。
杨偕眯起眼睛。
这些东西价值也不少了,大概值十万贯左右。
但杨偕还是不满足,当下说道:“牛要三千头,羊要五千只。”
多要点牛是为了带回陕西当耕牛用。
“是。”
米擒阿陀装作为难的样子,最后咬牙道:“西夏国贫,也只能倾国之力来讨大宋之心。”
相比于牛羊,战马的价格最贵,橐驼次之,能省下三百匹战马,五百头橐驼,相当于少给四万多贯,算是能回去给大王交差了。
杨偕淡淡地说道:“什么倾国之力讨我大宋欢心?说的好像我大宋恃强凌弱一样,这明明是你西夏自愿上供给我大宋的礼品,怎么能说得这么难听呢?你说是不是。”
米擒阿陀含泪道:“是,是我西夏‘自愿’送给大宋的礼品。”
“好了,那就如此吧。”
杨偕挥挥手,向身边景泰道:“写好契约,还是要有白字黑字才成。”
当下大宋签订契约,让使者回去给李元昊签字。
李元昊自此每年要给大宋缴纳十多万贯的岁币,这一战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