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嬅仙子这一问,问得月无咎脑子有些空白。
“育徒秘诀……指的是哪方面?”
“自然是平日的学业教导、课程安排啊!”
临嬅仙子熟门熟路地给月无咎掰扯:
“仙尊瞧瞧今年这南陆论道大会的盛况,天才层出不穷,昆仑墟的裴羽百日结丹,蓬莱岛的林云韶十岁就习得蓬莱剑法的第三层了,少阳宗的佛子据说更是百年来唯一习得禅宗秘法的弟子——他也才十二岁!”
月无咎满脸茫然。
现在修真界的小孩子,都已经卷成这样了吗?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现在修真界竞争激烈,身为师尊,当然要给徒弟提供最好的教育,最好的支持!你们家小徒弟进步如此神速,月仙尊您肯定有独到的教育方法,芃芃每天都上几节课?晚上加练到几点?有没有请其他宗门的长老补习?吃的灵食上有没有什么特别搭配的营养餐?”
临嬅仙子满眼都写着“肯定有吧”“分享分享”“这么迟疑是不是真有什么独家秘诀啊”。
月无咎:……这个,真没有。
懒惰散漫,毫无教学计划,对芃芃的教学大多是她问他答的月无咎,在勤奋师尊的对比之下羞愧地低下了头。
行吧。
知耻而后勇,月无咎在良心的谴责下,掏出了一个小本子。
“……我的经验不太重要,倒是临嬅仙子您的经验,我很感兴趣,仙乐十二宫的学业指导,课程安排,能否给我参考参考?”
临嬅仙子二话不说,大大方方地就将柏真平日的学习计划和课外辅导给月无咎一观。
月无咎只看了一眼那个天没亮就要起来带着徒弟修炼的课表,就觉得脑子麻了。
他小时候刻苦修炼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能够变得超强,没有人能再压着他早起修炼吗!
临嬅仙子:“这课表有什么问题吗?月仙尊为何是这样的表情?”
“没问题,”月无咎表面淡然的放下课表,状似深思熟虑了一番道,“其实我教导徒弟也没有什么秘诀,就是顺应天道五行,日升月落之法则……”
临嬅仙子眼前一亮,这调子起得似乎很高,一听就有大道理!
她连忙追问:“这是什么理论,为何我从未听过?可否请仙尊详细解释解释?”
月无咎眉眼淡然,平静答:
“简单来说,就是天亮醒,天黑睡,中午午休,有空就练练,累了就玩玩,顺其自然,徒弟放在那里不管,自己也会顺顺利利长大的。”
临嬅仙子:“……”
简单来说,你这个师尊根本就没出过力对吧?
“——这是什么好东西?”
月无咎放在桌上的课表被风一吹,恰好吹到了一旁的芃芃面前。
她打开来扫了一遍,顿时眼前一亮,立马跑过来问临嬅仙子:
“这是小白平时的课表吗?他平日要上这么多课吗?”
临嬅仙子见了芃芃之后也有点迟疑了。
就按月无咎这个放养法,人家小姑娘看起来也挺有出息的,六岁就已是筑基三重境,称做天才也不为过。
难道是她的教育方式落后了,月无咎的这个才是最科学……
“师尊!我觉得这个课表很适合你,你今后就按照这个表勤加修炼吧!”
临嬅仙子:?
月无咎:???
他们到底谁是师尊谁是徒弟?
“我为何要按照这个课表修炼?”
芃芃真诚地对临嬅仙子道:
“实不相瞒,在修仙王者中,除了剑修,我最感兴趣的就是乐修了!虽然我觉得琴太柔美,笛太优雅,都不够适合我的气质,但我觉得我总有一天,一定会兼修一门乐修手艺的!”
月无咎:“……那这与为师又有何干系?”
“大有干系啊师尊!”芃芃一本正经道,“我觉得您的剑术已经登峰造极了,既然有这么好的天赋,怎么能浪费!反正您天天也是吃了睡睡了吃,还不如把睡觉的时间花在修炼上呢!”
说完,芃芃似乎还嫌说服力不够强,她指了指昆仑墟仙船的方向。
“您看看人家反派,人家比您大那么多岁,还在兢兢业业的做坏事,您这个年纪,还不多学一门手艺傍身,您睡得着吗!”
月无咎:“……不收你这个徒弟,我可以睡得很香。”
芃芃假装没有听见这句话,将课表揣进月无咎的怀里,转头开始向临嬅仙子预约上课时间:
“临嬅仙子,您看看小白需不需要一个老师教他如何驭妖?要是需要的话,这事就包在我的身上!不过我的师尊就要请您多费心啦,他有点爱睡懒觉,还不爱做作业,要是他不听您的话在课上睡觉,您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和您一起督促他的!”
临嬅仙子一听芃芃能教柏真驭妖,顿时喜上眉梢。
别的天赋芃芃或许不是最出色的,但就驭妖这一门上,即便是那些修为高深的驭妖师,也及不上这个小姑娘。
“好啊好啊,”临嬅仙子答应得飞快,“乐修入门并不难,你师尊若是天赋高,明日到幽都之前就能习得皮毛!”
芃芃肃然点头:“我这个不争气的师尊就拜托您了!”
“客气了,课堂教育虽然重要,但家庭教育也不能缺失,乐修讲究的就是一个多多练习,课后的时间你还得多监督,有些弟子很爱偷奸耍滑,我这里有几个抽查的秘诀,你附耳过来,我仔细说给你听……”
坐在一旁的月无咎木然看着两人相互交流教育经验。
就是说。
到底有没有人还记得谁才是师尊,谁才是徒弟了?
各宗仙船行驶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日晨曦时分抵达了幽都罗浮山。
此处的山川湖海与南陆相比,的确大有不同。
罗浮山脉连绵成高低起伏的崇山峻岭,天然的山脉屏障后,是毫无人族痕迹的大片茂密森林、丰饶水土,以及壮观戈壁。
仙船飞到幽都上空时,芃芃和其他灵妖们全都整齐划一的趴在船舷上,用新奇的目光一寸寸丈量这处陌生的土地。
“阿雪阿雪,你的家也在这下面吗?”
将小猫脑袋搭在船舷边的雪豹喵呜一声,用侧脸蹭了蹭芃芃的侧脸,像是在感激她能够带它重新回到自己的家乡。
“秋秋也看到自己的家啦!”小肥啾激动地挥动翅膀,扑腾扑腾得上下直窜,“南边的那片森林,灵雀族世代都聚居在那里哦。”
芃芃伸长脖子瞧了瞧:
“可是那边现在看起来好像连一只鸟都没有诶。”
小肥啾脸上的欣喜之色瞬间褪去,蔫巴巴道:
“自从幽都覆灭之后,幽都剩下的灵妖就全部躲进华胥迷阵中了,现在秋秋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啦。”
当初族长选中它的时候,它直接就被传送阵传送到了南陆修真界。
临行前族长和长老们特意嘱咐,要等到幽都之主彻底恢复昔日力量之后,他们才会打开华胥迷阵,接引他们回家。
想到这里,秋秋惆怅地耷拉着翅膀。
族长和长老们大概打死也想不到,幽都之主不仅没有回复力量,还即将被一个六岁半的小姑娘篡位了。
一行人在罗浮山山脚下下船。
正式的比赛还要等到明日才会开始,今日众人抵达,除了安排住宿,修整调养之外,还有一项很重要的事宜就是进行南陆论道大会的开幕仪式。
开幕仪式倒也并不复杂,无非就是各个宗门的掌门上台发言一圈,然后各个宗门的优秀弟子再上台发言一圈。
掌门发言大多是些陈词滥调,但各宗弟子就时常出些花样了。
毕竟都是年轻气盛的修士,许多弟子都会在赛前放几句狠话,给自家宗门鼓舞士气。
今年也不例外。
“——今年我们九重山月宗的代表弟子,还是以自愿为主,有没有人自告奋勇的?”
棠芳掌门亲切和蔼地看着大家。
坐在地上的一群弟子们整齐划一地低头闭嘴,扣手指的扣手指,戳蚂蚁的戳蚂蚁,并且如果有读心术的话,每个人的心中大概都在念同一句——
别点我别点我别点我。
唯有一个人鹤立鸡群,人不高,手不长,但是用尽全力地伸长了手,杏眼也瞪得圆溜溜的,像个蹦蹦跶跶的弹簧。
棠芳掌门仿佛没有看见,仍微笑道:“真的没有人愿意自愿上台吗?颐殊?怀玉?我很看好你们哦。”
姬殊:“谢谢,不了。”
宿怀玉:“不想在人多的地方说话,很尴尬。”
两个修为超强的修士在此刻无比谦虚,与之相反的,是一旁手都快要戳破天的芃芃。
芃芃:“我!我愿意!看我看我!掌门我可以!”
棠芳掌门:……不是不知道你可以,是怕你太可以了。
但几番询问,全宗门都找不到一个愿意上台发言的弟子,平日一个个斗鸡走狗,结果一到了大场合,全都成了扶不上墙的哑巴。
棠芳掌门很失望。
“那就……交给你了,芃芃。”
说完棠芳掌门又忍不住仔细嘱咐:
“今日全修真界的人都在,场面比名器大会那时要大多了,你悠着点,可别乱来,懂吗?”
芃芃正色:“您放心!我有数!”
但棠芳掌门脸上的担忧之色没有丝毫减退。
芃芃颇为不服,她觉得棠芳掌门这眼神实在是有点瞧不起人了。
她虽然是小孩子,但又不是不知轻重的小孩子,她能不知道在南陆论道大会上发言的重要性吗?
“我真的有数!我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我们宗门的尊严,我绝对不会做有损宗门颜面的事情,掌门你就放心吧!”
这番话还有几分中听。
也是,芃芃毕竟不是过去那个五岁的小朋友了……今年都六岁半了呢!
嘱咐一番后,棠芳掌门便忙着安排弟子们准备今晚的露宿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