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舒童听了,缓缓点了头。
别的有福之家,是前人种树后人享荫蔽,吴家却是相反的,到处是破败的迹象,就连他们坐的这个厅堂,雕花的石膏天花板都掉下来一块了,却也不补,手上茶盏掉了颜色,茶托还缺了角,哪哪都是硬撑的虚假富贵。
不由得,她就想,既然这么痛恨父亲,可这寿宴却摆那么大,同钱庄借的钱,听人说吴伯雄是拿去投资了砂糖厂,一时半会儿肯定收不来利。
连摆两天奢靡宴席,大张旗鼓,是做什么。
他明明是会打算的人啊。
等候的时间,白舒童疑问四起,吴伯雄一笔一画还写得慢悠悠的,抬头问她,“这需要律师公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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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了茶盏,答,“我自会找人,你别管。”
“那我得写方正些,免得返工。”说要写得方正,可这吴伯雄写得实在慢,像学龄孩童初运字。
慢到白舒童都皱了眉。
两个字,费劲地写了老半天。
又等了老半天的图印。
吴伯雄手上转着翡翠戒指,安抚着白舒童等,“再吃点枣子吧,应节的水果,吃起来可甜了。这五姨太太难缠,也也许是下人找不到,请再稍等会儿。”
“嗯。”
这一磨蹭,就磨蹭到了快正午。
童心在旁边都坐得有些犯困了,打了个盹,头点了下,一睁眼日头都暖烘烘地照进屋里来了,她转头看桌边,水果都吃完了,竟然还没等来图印。
她起身,到旁侧示意了白舒童,与赫曼先生约定离开的时间快到了,他们还得赶火车,白舒童看了眼外面的日头,光线折在了花阶上,明晃晃的,心头那些疑问也顿时都想了个明白。
白舒童无语地笑了下,将那张迟迟办不完的离婚协议书抽出,看了一眼上头的签字,淡淡而说。
“也不差那个图印,我就是告知吴家一声,到时候律师楼那,会有人找你办事签字,吴大少爷你应了就是。”
白舒童也不等了,起身要走。
“白小姐,等等。”
吴伯雄在后头喊住她,还有话要说,而后他身边的下人走了过来,附耳说了几句,他转而点点头,松了眉眼,天晴地说,“白小姐,真是抱歉。都怪这个五姨太,之后律师楼来人,我一定配合的,你放心。但是,你这匆匆要去哪呢,我让人送你。”
白舒童捏了捏手中纸,“不用了。”
童心奇怪着,不知道白舒童怎么不要人盖图印了,低声说着,“不是得有图印才能作数吗?”
白舒童说,“不需要了。童心,去叫辆人力车吧,我们去火车站。”
“哦,好。”
童心先一步走出门,而也就这当口,已经有一辆车扬了沙尘,停在了吴家宅门前。从副驾驶上下来了人,笔挺的一身航校制服,头发梳得整洁油亮,身材挺拔,在吴家下人的带领下,昂首直直进了院子,展手拦住了童心。
童心脚步一刹,碰在了他的手臂上,认出了这个人。
来人扶住了童心,笑着同他们俩都点头问了好,也叫了白舒童一声,“白小姐。”
是顾承璟的卫兵。
熟人。
“小方。”
白舒童甚至也不意外了,想起回来后在邱宁的种种,眼里多少有被戏耍的郁堵,问他,“他呢?”
“在航校,晚点会回家。”
“他是谁?还有闲心关心别人呢。”童心看了眼时间,着急了,又提醒,“童童,我们没时间叙旧。再晚些,火车就要来不及。”
而小方则又伸手拦了童心,温温笑说,“不用赶了,这趟火车,它开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