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伯雄真想扇自己一巴掌,可也把话架了上去又下不来,周围人在看着,他摆摆手,让人压着那出言不逊的下人,一诺千金,也真要剁了那人的手掌。
白舒童看着。
那人嘴里也忽地就干净了起来,“童心小姐,童心先生,原谅我,原谅我。我这张嘴没把门,不该那么说话的,都是听回来的,没影的事情,我不该乱说的,我自己扇自己行不行,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我还有家要养,不能没了这双手。救救我,救救我。”
“白小姐。”
“大少爷。”
到处求情。
而没人敢救。
白舒童薄笑说,“你也就见棺材才有泪,多少真心。”
“真心的,真心的。”
被逼到了绝境,才说真心。
白舒童摇摇头,啧啧两声,面上无波澜。
那人的手被摊平在墙面,吴伯雄的下人随身有刀,抽了出来,缓缓地插在了虎口位置,插的位置,可熟练,是一刀下去,四指便会没了的那种。
白舒童又看向吴伯雄,这人拿下属的命当蝼蚁,求情一句也没再有,对下属的求情也没反应。
她微皱了眉,也正要启唇,要给台阶。
远处,清脆一声响。
玻璃碎在地上,溅出了玻璃渣出来,到了围观人群的脚边,随后便听一声冷笑,一行人转了头,人影里现出了独自坐在一处圆桌上单手抽着烟的人。
一身空军服,高筒黑皮靴,目光里如冰川冷。
傲傲然然,上位者的姿态。
他手从裤兜里拿了出来,嘴上衔了烟,懒懒散散地拍了掌,脚从桌上也抬了下来,像是扫了他的酒兴,脸上微微带了不悦,而嘴边却弯起,揶揄说,“好大的威风。”
白舒童拧了眉,正想看看,是哪个王八蛋还敢来帮腔插手,一并教训了。
结果转头。
看见了顾承璟。
她要说的话都瞬间吞了回去,倏地转过了身子和脸。
升了上校,当了参谋的人,明明应该去美国受训,坐上了去往美国的飞机了,怎么在这,又怎么在邱宁,又怎么在这饭店的!
她愕然无声,一声一气不敢出,手下意识地攥紧,任何锋芒都收了,赫曼揽了下她的肩膀,关切问,“怎么了,这人也是仇家?”
白舒童摇了头。
赫曼看向缓缓走来的男人,又问,“认识的?他说你耍威风,你怎么不骂回去了?”
他还等着看好戏呢。
可白舒童她怎么敢。
在顾承璟面前,只有她被骂的份。
脑袋纷乱着。
她也顾不上同吴伯雄逞这样的威风,下巴点了那被压着的人,匆匆说,“他同童心道个歉,这事便算。手掌那么脏兮的东西,我不稀罕要。”
她同赫曼和童心也说,“一个两个坏了心情,席不吃了,舞也不跳了,我们先回去。”
而顾承璟却已经走到了她面前,稳稳站直,侧弯了头,将从英国回来的人看了仔细,身影笼罩了她,气息带着侵略感,微微又低下头,说,“回去哪,我的顾太太受到了欺负,理应要讨回来,着急什么。”
他从腰间掏出了一把随身的裁纸刀,转了一圈,放在了白舒童的手心里。
白舒童避无可避,低头看着,他给了什么,她便拿着。
手背碰了掌心,很热。
灼人。
顾承璟薄笑了下,轻拉了刀身,很巧的力将她从赫曼的肩下带了出来。
他低头,声音沉沉,就在她耳边,说,“亲自动手,不更痛快?”
白舒童猛地抬了头,撞进他眼底,呼吸都屏住了。
面前的男人同记忆中大差不差,俊逸隽朗如初,多了成熟的韵味,也沉稳得隐藏了很多不外露的情绪,他薄唇里翕合说着话,将她说得脑子里嗡嗡的,像被下了咒,一步都动弹不得。
那如虹海一样惹人深陷的勾人深眼,眼梢微微上扬着,三分讥嘲,五分凉薄,是一步步带着她,轻易就将她勾到了只能跟着他走的地步。
是真要去找人算账。
白舒童随着他走到那出言不逊的人面前。
那人还在瑟瑟发抖。
只见顾承璟握着白舒童的手,拔开了刀鞘,凝了力,向着那人手掌。
也说不清谁疯了。
她闭上眼。
白舒童心狂跳着,是可以确认,军官长分明知道了,知道了白家的把戏,知道了她所有欺骗的伎俩,辨别得出她是邱宁的白舒童,才拉着她做这种事。
是识破了她,存心让她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