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黑色的福特洋车经过外滩,黄浦江上层层云雾卷在不远处的暗蓝天空,压得像大兵临境,夜幕下叮叮车与人力车夫经过。
摇起了车窗。
林太太担忧地问顾承璟,“这白义昌的脸色看着不好,估计在你父亲那里得有说法,这事才能完。这婚,非得拒?那白小姐样貌性情都不错,她从小就被许了这婚事,也没见过其他人家。是不是辜负了人?”
顾承璟在车前座,闻言似笑非笑,淡淡开口,“姨妈,我都没碰过她半分,哪里来的辜负。她现在也还小,不早不晚,正合适。”
粼粼的外滩夜光从他如刀工的鼻边划过,他勾了笑,手搭靠在了车窗沿上,黑瞳里盛入了靡靡景色,而说,“若是真要算辜负,我辜负过的人可多。”
“哪里止她一个。”
林太太从后座拍了他的肩膀,推了下,“又没正形,你什么时候才能收了心,对一个姑娘好。我真的要去给顾家烧香拜佛。”
“是不是反过来了。”他抬了下巴,点了下前方的码头,示意司机在前方停车,一边回了姨妈的话。
“反过来什么了,难不成还希望天上平白无故降下个好姑娘啊。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车停了下来,他下车,示意司机不用等。他点了烟,鸦羽被洋火笼了下暖光。
轻答了姨妈的话,“谈单生意。”
这么晚了谈什么生意。
外滩南起延安东路,北至外白渡桥,洋行高楼与东边的万国建筑群交映,夜里灯光璀璨,各国旗帜在风里飘扬,人多,车也多,交织着各种人的身影。
有在码头边吹风赏十里洋场景观的外地游客、也有来这游玩的高鼻绿眼洋人,更有恹恹换班的印度巡捕和黄包车夫。
如默声电影,来回穿梭。
在那交织穿行的人中,有人围着一袭白色头巾,发丝绕在边缘,随黄浦江的风轻扬在脸边。她穿着一身暗蓝斜领直统裙,外头套着碎花色的小夹袄。
夹袄里,又隐隐有碎羽毛从袄内探头而出。
她却丝毫没察觉,弯灿着一张新月脸,笑着正要领着两个洋人做向导。
可是也一瞬间,她转了头,皱了秀气的眉,被迎风吹了下面庞,吹乱了额前发丝,转身又将钱还了给人,说了抱歉,沉压着眉眼而走。
生意才刚成。
从另一头走来了两三个戴圆帽,看起来不善的人,盯着她不放,见她成了生意就拦在她面前挡了去路,不推不搡,就是不让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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