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弯腰将地上沾了脏污的字画拿起来,打开后缓缓自百姓面前走过:“诸位请过目。”
字画最后落在赵二眼前,他已经被下人搀扶着坐了起来,方才生生被折断胳膊的经历把他吓破了胆子,他毕竟只是个寻常的纨绔,实在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此时还满脸惊惧,看见陆英过来,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陆英将字画往前递了递:“赵二公子,这字画用的是最寻常的白麻纸,你应当不会不认得吧?看纹理,还是陈家铺子做出来的,物美价廉得很。”
赵二尚武,不通文墨,根本分不清纸的种类,可他好面子,自然不肯承认,便十分敷衍地点头,反正那么多百姓,总有人认得,陆英也不敢诓骗。
陆英就知道他会装模作样,也没理会,只继续开口:“可我陆家铺子里,最差也是宣纸,这墨想来你也看出来了,是松烟墨,此墨不宜作画。”
她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赵二:“赵二公子,我陆家即便要作假蒙骗旁人,也不至于做得如此粗糙拙劣,还要费心力去买这些自家铺子里没有的东西,合常理吗?”
赵二稍稍冷静了些,见周遭并无人反驳,就知道陆英说的是对的,脸色瞬间涨红,又急着回去找他爹告状,用另一只手抓过字画就走。
陆英没再阻拦,她是不指望赵二主动为陆家澄清的,但也无妨。
“秦掌柜。”
她唤了一声,胡子花白的掌柜连忙走了过来:“姑娘有何吩咐?”
陆英微微一扬下颚:“传出话去,凡齐州府有学案者,皆可来我陆家铺子,领一刀罗纹宣。”
秦掌柜愕然:“姑娘,这罗纹宣可不便宜……”
“为商者,信誉最重。”
拿了她的纸,这些读书人总不能再去传她陆家的闲话。
秦掌柜没再多说,答应着退了下去。
她这才看向单达:“单将军,请。”
单达回神,眼底还闪着亮光,他是武人,最不懂读书人的讲究,可不懂不代表他不知道其中的学问多深奥,笔墨纸砚这些东西,哪一个都大有学问。
陆英却一眼就能认出来,属实是厉害。
他不自觉多了几分热情,引着陆英往前,嘀嘀咕咕地问些笔墨纸砚的事情。
陆英边走边答,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云水楼上,那是陆承业最喜欢去的酒楼,那楼上备着雅间,供客人醉酒安寝。
上回,虞无疾就是睡在了这里。
她搓了搓指尖,故地重游,她得谨慎些……
“陆姑娘,到了。”
单达忽然开口,陆英思绪被打断,一抬眸却见云水楼离着她还有数步之遥,她诧异四顾,这才看见虞无疾正坐在一个馄饨摊子前。
为了凑合帐子遮阳,那桌椅颇有些矮小,男人那么挺拔的身体,就这么蜷缩了起来,看着颇有些憋屈。
奇怪的是,陆家母子竟然不在。
他们怎么会不在?
“吃不惯?”
虞无疾见她站着不动,开口询问,说话间看了单达一眼,“去里头买些姑娘家喜欢的东西来。”
陆英回神,连忙摇头拒绝,今天虞无疾请她用饭本就是纡尊降贵,她怎么好再拿乔。
“这瞧着倒也新鲜。”
她敛起衣裙坐下,脑海里却不自觉想起方才虞无疾说的那句“给你讨个公道”。
打从当年为了出门行商,而和父亲立下契约后,她就再也没听过这种话,这冷不丁来一回,哪怕她明知道虞无疾此人招惹不得,心里也还是生了些波澜。
“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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