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娘。”
崔江轻轻拍拍刘雪娘的肩,出了门。
“我兄长说过,高大哥是被人害死的,他是在骑马去汀州的路上被人劫杀,根本不是无意中坠马而死!所以,他嘱咐我说嫁人之后便与他断了来往,若他哪天出了意外,也不要理会。”
“我知他与高齐高大哥一起查过钟寮场的账,他不明说,我也知他担心什么。我与崔郎成亲后,崔郎说兄长曾嘱咐他替我保管好嫁妆。崔郎觉得这话越想越奇怪,便与我仔细查看嫁妆。其实也没几样,几口衣箱,几件衣衫,生活中用的一些物件,最值钱的也就是那盒子首饰,有我娘留下的,还有嫂嫂为我置办的。”
“我们最终发现,那首饰盒的底子上有个暗格,里面藏着几本账册,还有高大哥留下的一封信。”
“原来,高大哥发现钟寮场的账目有问题后,就把他负责的冶坑账本都藏了起来,出示给官府的只是其中一年的账目,那个账本被县衙收走后没了踪影,给出了个糊弄人的结果。高大哥便想带着其他账本去见州府大人,死在了去汀州的路上。他身上的账本自然也没了。”
“可高大哥在信中说明,他身上带着的账本是誊抄的,有签印的原本混在给我兄长的生日礼物中,暂时托付给兄长帮忙保管,待他在汀州有了好消息后再取回。哪知他那一去,连汀州的地界都没到!”
“我兄长一定料到,若凶手发现从高大哥身上拿走的只是誊抄本,肯定会继续寻找原本,那他这个邻家兼好友,又一起为钟寮场的事帮高大哥出过头的人肯定逃不过,所以才暗中把那些账本混在我的嫁妆中让我带走。”
“我明白此事非同小可,明白高大哥拿命保住的账本有多重要!思考良久,终与崔郎商议,决定听从兄长嘱咐,以怕刘家得罪钟寮场给自己惹麻烦为由,与他断了兄妹之情。后来……”
刘雪娘吸了口气,“后来兄长一家死于水患。崔郎私下打听得知,钟寮场的其他账房先生也几乎都在水患中遇难,在别人眼中或许觉得他们的死是天灾意外,我们知道,绝非如此!”
……
“原来,在你们的掩饰之下,是为藏那几个账本!”姜落落道。
即便只是一个冶坑账目,也是钟寮场最初的账目。只要与报到官府的账目对比,就能看出其中的差别。
可是她舅舅罗星河从衙门查阅钟寮场贪金案卷宗时听说,因为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大雨,卷宗房屋顶塌损,因当时众差都在江边抢修护堤,无暇顾及衙门,只留几个看守抢救不及时,致使多数卷宗淋雨泡坏,字迹晕糊,成了废品。
卷宗房多年失修的责任归错在工房,也就是当年的工房书吏张州珉。可要修缮房屋需要银钱,这笔账自然也就又算到卷款而逃的户房书吏姚斌头上。
案宗已经毁了,户房那边该留存的账目还保得住吗?
对此,姜落落并不乐观。
不过有刘雪娘手中留下的账本总比一无所获强。
“是的,那账本是拿多少人命换来的。你说我怎能轻易透露?”
刘雪娘对姜落落并未十分信任,说出这些话还存着几分犹豫。
何止是人命,还有刘雪娘的大半生。
她丢掉了从前所有,又何尝不是杀死了自己?
她用随心所欲似得放荡不堪去迷惑某些人,用这副遭人唾弃的躯壳去守护那分量极重的几页纸。
她成功了,成功把自己活成了一个不被在意的人,护住了那几页纸,也成功地护住了找上门的何冲。
若非不在意,何冲认亲一事又怎能不被某些人及时知晓?但凡知道刘瑞还有个亲生儿子在世,又怎能不知潘弃就是何冲?若被掐准命脉要挟,何冲还容易逃脱吗?
可这个成功之路也走得太难了。
不见刀光剑影,却落个满身是伤。
姜落落没有接刘雪娘的问话,也不急着逼她尽快交出账本,转而问道,“你又为何相信姚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