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邱官人不知是觉得子嗣已定,还是觉得区区庙祝不值得他尊敬,竟然也板起脸来:
“高姑娘,你虽在庙内奉神,却应知世间规矩,若不知,我便教一教你。我娘子生的财,依然要跟我姓,这是万千年来的规矩!她这么多年只生得一个女儿,日后总归是外姓人,我偌大的家财,难道要付予外人?
“我将小妻之子过到邱封氏的名下,实实在在是她的儿,岂不比外姓人可亲?是为她下半生有个依靠,我们邱家也才后继有人。她小气不懂事,你不帮着劝一劝也就罢了,怎地还加重她的糊涂想法呢?”
此言一出,先不提那高姓女子与封娘子变了脸色,便是暗中旁观的上清山三人,也都义愤填膺。
原来这邱姓男子与封娘子是有生育的!只是因为生的个女儿,故而口口声声称其为“外姓人”。
听他语气,不仅将自己与正妻所生的女儿排除在传承之外外,而且还要让正妻认妾生子为亲子,甚至还要将正妻挣下的家业尽数传给这小儿?
即使以俗世的眼光,这也气人得很。如今很多地方世风日益开明,女子承家业、撑姓氏的也不少了。
景明一手拉住江燕儿,生怕这姑娘气急了露出行藏来。
江燕儿在景明手上轻轻拍了一拍,示意自己知道分寸,景明这才略略安心。
说话间,幼蕖等人也已赶来,听得个大致,皆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邱姓男子振振有词理直气壮,简直觉得自己掌握的乃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真义至理。
这种人,没法以情理说服的,只想甩他几巴掌。
那高姑娘只听得白眼朝天。
邱官人见高姑娘一言不发,只当对方理屈词穷,当下趾高气昂地回过头来看自己娘子,却见封娘子嘴唇哆嗦,眼神闪了又闪,似乎在下什么决心。
半晌,高姑娘出声了,却是不看邱官人,只对着封娘子冷笑道:
“如今你怎么说?还不下决心么?”
封娘子低下头去,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道:
“夫君,女儿是我们的亲骨肉,自幼就会看账算目,又聪慧稳妥,家产交在她手上,断不会败家毁业。我自己挣的钱,不求全副家当都交予她,至少……她与将出生的庶弟平分我也是认的。”
众人都听得出,最后几个字,她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可那邱官人并不觉得发妻是作出了让步,反而勃然作色,道:
“你怎地如此固执?女子的贤德柔顺一丝也无,难怪你命舛福薄,连累我差点绝后!此事我主意已定,这会又在外头,莫争执了让人笑话!我且应了你,给闺女嫁妆丰厚些就是了。我做到如此地步,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此言一出,封娘子嘴唇不再哆嗦,眼神有种死了心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