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一顿,这一息的不语,是因为有太多情境不是语言可以传达,但他相信她能明白。
一息后,她会接:“是啊……”
他便知,那难言微妙的情境,她同在其中。
真海每日里见祈宁之与幼蕖笑微微同出,又意融融而归,似是每天都发生了什么好事一般,也忍不住去问祈宁之:
“你们今儿去了哪?难道是捡到什么宝贝了么?”
祈宁之一掸衣襟,神情澹然:
“你这小和尚,就见不得人心情好么?我们就在河边闲坐了坐,聊聊功法而已。”
“那你们是功夫上有什么新发现么?”
“你放心,要有新发现,即便我不说,九儿还会瞒你?”
这倒也是,真海狐疑地看了看幼蕖,幼蕖笑着点头。
晚间,祈宁之摊开自己的潮音竹简,这是他从少清山就开始的日志,为的是记下生平所见、所思,点滴琐碎与间或精彩,都记下。回味时,可知自己如何成长而来。
留在绿柳浦后,他已是记了好几篇。
“清都一千五百七十七年,入绿柳浦历练……”
这几日与幼蕖同行,好睡早起的,竟没顾得上继续日志。今儿被真海一问,他突然觉得是该记下些什么。
他只觉得腹内满满的都要倾出来,可竟不知从何落笔,真是欲诉无从诉。
日间所历,真的太过普通、太过平淡了。
回想起日间同游,也就是他与幼蕖东看西看,累了便闲坐岸边,东一句西一句地交流心得。
随意垂目,便可见油油水草舒展轻舞,被水流冲成梳齿。伸出手,有清亮的水流围着手指头打旋,清凉微痒,水中二人倒影相视一笑,细碎的感触如羽毛在心头拨动。
水中有何见?并无特异之处。水清、石洁、鱼小、草青。难道要写一笔,此河格外秀美?
确实,小小溪流将鹅卵石冲刷得玲珑圆润,连冲出的漩涡都那么好看,清澈透亮,像一枚枚水晶圆环互相交融。可也不值得特意书写。
要说有什么值得一提——祈宁之觉得,这水定是与玄门道学相通的,不然,为何他的心里也有一圈圈的涟漪轻荡?
可是这如何载入日志?祈宁之自己都觉得,若真的这样写,便是真有些疯魔了。
罢罢,明日再书。
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和畅之时,竟然没什么书写日志的欲望。
祈宁之收起潮音竹简。
此刻四周一片安静,真海等人或静修,或安眠,只有他一时无法入定,索性悄悄出去走一走。
营地附近有个小湖,水窄树小,又有水禽聒噪,向来不是赏玩佳处。祈宁之此时却是漫行至湖边,他不由一笑:睡不着的不止是他,还有这湖里的鸂鶒与野鸭呢!
大概是白日天气太过晴好,晒得这些水鸟儿们到现在还留着余热,精力旺盛得很,半夜了都不去睡,还在湖里来来回回地划水,不时还仰脖子乱叫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