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坊果然如怡然所说,热闹非凡。
往来的各色服饰的修士多了不少,街面上熙熙攘攘,特别是路两边,挤得没多少空地了,大小摊位挨得紧紧的,也引发了不少争吵。
“唉唉,那件香炉是我家的!我家传了六代!一个瞅不见,怎地就跑你的摊布上去了?得亏我看见!”
一个山羊胡的瘦修士急得唾沫星子乱喷,手里攥着一只破破烂烂的青铜小炉,满脸的庆幸与激愤。
“我怎么知道?刚刚那位仙子拿着看的,你哪顾得上看你的摊子?眼睛跟着人家转!人家放下的时候你那双眼睛就顾着去追人家背影了。她随手一搁,这不是挨得紧么,就搁到了我这边,还怪得了我?也就偏了一点点!”
另一位人更瘦胡子更稀疏的修士鄙夷地白了这位临时邻居一眼,反驳得有理有据。
“你说我什么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跟着人家转?做生意,待客之道你不懂的?不看客人,你眼睛怎么不瞧天呢!”攥着青铜小炉的那修士涨红了脸,愤愤争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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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位争吵的当儿,左边一位花白头发的老者温和大度地笑笑,来做调和:
“两位别吵,和气生财么!再吵啊,谁都做不了生意。看看,多少人不绕过来了,损失可大!来来来,看在我老儿的份上,别较真。来来来,这个呢,是你的,谁都拿不走。”
他将青铜小炉往原主人手里又摁了摁,示意不会有人觊觎。
接着,他又转向另一个:“兄台你的摊位呢,也适当紧一紧,别张得这么开,东西放你自个儿面前,人家就不会误会啦……”
说着,他热心地将那摊位上的器具往里拢了拢。
幼蕖和怡然在一旁看到,忍笑走开。
她们分明看到那位貌似宽厚的花白头发长者,一边收缩了邻摊的地盘,一边借机不动声色地占据了多出来的那方寸之地,同时还赢得了两位邻居的满口道谢。
“这些散修,也是不容易。”
走远之后,幼蕖感叹了一句。
在上清山地盘上,只要没欺诈偷盗之事,这些小聪明她们也就当做趣事看一看了。
这点夹缝里求生存的小聪明,对那些在底层混的修士而言,早就融在骨头里,根本不需要特意谋算,凭的都是即兴发挥的机灵,也是本事。
苏怡然出身乌朔州的修仙世家,离了家族就是门派,不像幼蕖自小就跟着师父走遍南北,俗世、坊市、山野、海岛,都走过,底层修士的生活见得多。她苏怡然见的都是大派大族的气象,对这小修士的感慨自然也没那么深。
这些市井之间的日常情景,她看着,只是觉得新鲜,听幼蕖这么一说,倒也是有些同情:“这样讨生活也是不容易。不像我们,闭着眼都有宗门发份例下来。”
说着,她灵机顿起:“不如,我们去多买些东西,好好照顾他们生意!”
“那也用不着,看中了合适的再买,可用不着为了做善事而勉强。而且,你善意太明显了,会后悔的!他们能万里迢迢来到上清山,可不需要你来行善!”幼蕖笑道。
这些底层的修士,说卑微可怜,也是有的,可是心眼算计一个不少,比起苏怡然这样的宗门弟子,只有更多。曲里拐弯的微细之处,真是只有吃了亏才知道。
幼蕖自然也吃过亏。师父和哥哥们当时也不劝,就笑着在一旁看,等她吃了两回亏,捶胸顿足,才告诉她应当如何。故而她印象深刻,深知修道途上,发善心也是有代价和需要底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