掷地有声一句话,副尉等人面面相觑,低声商量两句,最后还是决定,佯作不知,按兵不动。
回头把这尸体给处理了。
“标下等谨遵宁王殿下之命!!”
裴月明看得分明。
她松了口气。
好了,哪怕有一两个是陈炎心腹,也不能说动这么多人。
不过为防万一,她吩咐陈云,“晓谕全营,务必让上下俱悉!”
……
天边乌云滚滚,闷了这么多天的雨终于见到影子了。
但还没下,更闷热。
汗湿重衫,大晚上热得喘不过气似的。
但总算把州兵营搞定了。
陈云低声禀:“州兵营使了人进城探消息。”
“让他们探。”
反正她的话和刺史府的情况完全对得上,探了更好。
控制住了局面,但裴月明也没多高兴,情况突然,后面的事情很复杂很麻烦。
本来他们的计划,萧迟截了赵之正的亲笔信回来,立即就可以进行讯问了。
证据在手,赵之正没法抵赖。
可现在赵之正死了。
陈炎察觉不妥,当机立断杀死赵之正,目的就是切断鄣州和朱伯谦的联系。
赵之正写信求助代表什么了吗?一面之词,就不能是诬陷?
人死了,就死无对证了。
所以裴月明才要第一时间掌控住刺史府,不能让陈炎趁机收尾,进一步毁去其他有可能存在或间接或直接的证据。
思绪纷纷,裴月明微微蹙眉忖度着现今局面,动作也没耽误,一等陈云晓谕全营完毕,她立即吩咐上马,折返刺史府。
最好赶在宵禁前闭城门前回去,不然叫开城门又是一番折腾。
顶着酷暑一路疾奔,眼见将要进城门,里头去飞奔出几骑,往他们方向狂奔而来。
定睛一看,都是钦差卫队服侍,其中一个还是窦安。
“什么事?”
裴月明立即勒停马。
窦安等人翻身而下,他立即禀:“刚得一消息,陈炎正遣人在搜人!”
他之前就持公函进入鄣州刺史府,混了好几天,因此一些内部的消息比较灵通。
“我探了一下,被搜的好像是一个佐官叫甘永福的。”
这个甘永福有个很特殊的身份,是赵之正的小舅子,也是心腹近人。
他姐夫死了,他不在刺史府与众官吏和邬常对峙,乱跑干什么?
他立马就跑了,而陈炎穷追不舍。
裴月明眼前一亮:“这甘永福身上,肯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或许,这东西本来是赵之正,而甘永福知道其下落。
很可能是朱伯谦的亲笔信之类的。
干这等提着脑袋的事,又得左遮右掩,朱伯谦本人深藏不露,赵之正要留点东西做保障,很正常。
朱伯谦也不得不给,因为不给对方很可能就不干了。
裴月明急声问:“在哪?他们找到人吗?”
说到这个,窦安懊恼:“我们知道得晚了,”已经一个多时辰了,“他们已经往城外去了!”
裴月明立即调转马头:“我们找!”
他们出城不久,这么大动静,认真找能找到的。
裴月明问:“甘家在何处?”
“在城东!”
“我们去东城郊!”
……
漳州城很繁华,宵禁颇晚,即便闭城门了,城外也没因此安静下来,吃得喝的,夜市行商,只要不接近城郭,就可以了。
裴月明等人绕着城墙急奔到东郊,城门已经闭了,远处灯火点点,夜市熙熙攘攘。
他们直奔夜市。
鳞次栉比的房舍,宽敞开阔的大街和小巷,行人骡马接踵一路延伸往鄣州码头方向。
说是夜市,其实就是城外城。
很大。
临时要捞一个人,真心不是容易事。
只能祈祷那个甘永福生命力千万顽强点,好歹撑到他们来。
一路找,撒出去大把钱银,陈云窦安等人把荷包全部掏了个干净,有钱能使鬼推磨,好歹见到成效。
一人跑估计没人注意,但后面一群人狂追搜索,印象就很深了。
没多久,裴月明就确定了陈炎的人果然追出东郊。
一路追,一路问,过了午夜,路上人潮渐稀,他们终于锁定了对方的方向。
一路急赶,见前方巷口七八名持刀者,围着中间一个褐色绸袍的胖子,其中一人手起刀落,正要一刀结果了他。
“放肆!!”
陈云.飞马冲出,抽出腰间佩刀直接一掷,“啪”一声正中对方手腕,长刀“哐当”落地。
“啊!啊啊!”
陈云率人冲过去,迅速包围,将所有人控制住。
裴月明居高临下:“甘永福!”
甘永福吓破了胆,闻声这才颤巍抬头。
“告诉我!赵之正所藏朱伯谦亲笔信在何处?!”
裴月明厉声喝问,又环视一圈:“追你的其他人呢?”
据一路探问,追甘永福的足七八十人,她心一沉,很可能甘永福已经吐露书信所在了。
果然,甘永福颤着牙道:“他们去了,去拿了,……”
陈云气得,狠狠给他一个耳刮子。
裴月明厉声:“书信在何处?快说!赶紧带我们去!否则,这就杀了你!!”
他们必须抢在前头。
“我说,我说!”
……
裴月明果然没有判断错误,赵之正确实藏了一封朱伯谦的亲笔信。
虽没有提及堤坝之事,却是他们私下勾连的铁证。
再加上萧迟即将取回的赵之正求助信,赵之正被杀,空心大坝,已能构成一个完整的逻辑链。
足以证死朱伯谦。
现在,那封信是关键。
裴月明命立即把甘永福提上马,按他所说,直奔东郊群山。
“……是藏在山里的别庄。”
甘家祖籍祈州谷乡,和鄣州隔群山接壤,就是裴月明他们一路过来发现山道入口的那个谷乡。
所以,赵之正清楚知道这条山中小道。
数年前,在赵之正的悄悄指示下,甘永福回到谷乡,在谷乡一个很偏僻叫刘庄的地方,借亲戚之名,在山腰建了一座别院,专门就是用来放这封密信的。
所以甘永福知道。
赵之正嘱咐过他,一旦他有什么横祸不测,立即走,拿着这封书信上京,交给朱伯谦的对头或御史台。
“山腰别院?”
夤夜飞奔,赶至山道口,还真是他们来的那条山道。
裴月明心中一动,她突然想起刚进山第一天宿营时,望见那山坳下的小村庄和山腰上的那座别院。
“……”
不会这么巧吧?
一想到自己曾和证据擦肩而过,捶胸顿足:“快走!赶紧的!”
……
陈炎的人先回去回禀主子,陈炎再命去取信,因此,反倒稍落后裴月明等人一步。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留下解决甘永福的同伴没有回来,紧接着,山道似乎有人刚走过。
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使人飞马回去禀报陈炎。
陈炎大惊。
不用怀疑,肯定是宁王的人。
“多少人?”
“据询问,二十来人,是一个年轻矮个子领头的。”应该是护军或侍卫小队长的人物。
陈炎踱了两步。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乌云滚滚而来,笼罩在漳州城上空,闷闷的热,夏蝉拼命嘶鸣。
一宿未眠,陈炎脸色有些晦暗,他神色一厉:“杀了!”
“追上去,务必全歼,而后取回书信!!”
下属大惊失色:“……大人,这可是宁王的人啊!”
钦差卫队啊,杀死和袭击御驾同罪啊!
陈炎冷冷道:“人死了,谁知道呢?”
深山里处理尸首太容易了,死了谁知道呢?
没了证据,刺史赵之正畏罪服毒自尽,他们大小官吏未见钦差大印,心有疑虑,这行为也不能说不对。
毕竟,宁王突然前来鄣州,本来就很奇怪。
到时候把所有罪名往死了的赵之正头上一推,万事大吉。
“快去,把剩下的人带过去,务必全歼!”
“是!”
…….
对峙持续大半夜,最后,贾平夫和邬常占据上风,控制了整个刺史府。
但裴月明一直没有回来,这让他们万分焦心。
天亮,城门开,有几个城外商贩带了口信来,邬常这才知道后续的事情。
裴月明是来不及叫开城门通知刺史府了,已直奔东郊群山。
急忙分了队人去追赶支援,谁知路上发现尸首血迹,这才知悉陈炎所为。
邬常大惊失色。
萧迟回来了。
他成功截获九路人马,悉数生擒,取得真信和人证,折返鄣州城。
不待他去和裴月明报喜,就得悉惊变。
才进刺史府,邬常“砰”一声跪禀。
萧迟霍地转头。
“你说什么?”
他勃然大怒,厉声喝道:“你刚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