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船体一片狼藉,木板断裂,视线中的一切似乎都被汹涌的海啸摧毁。
除此之外,唐柔还看到了一些别的画面。
原本属于总控台的房间被某种未知的力量撞碎,隔着透明的玻璃,能看到里面可怖的血迹。
还有一些类似于人类断肢残骸的可疑物体。
唐柔神色骤然变冷,收回视线,这艘轮船似乎在岸上搁浅之前,就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
她没有尝试往里面走,罪恶的气息令她抵触,就在她企图从船上跳下去的时候,发现了什么。
甲板上的某个拐角让她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既视感,仿佛若干年前的某一天,她曾站在这个转角,听到了一场令她心碎的对话。
尘封的记忆,如同一场裹挟着碎片信息的暴雨,搅动着她的脑海。
她怎么会忘记这艘轮船呢?
唐柔呼吸有些乱,摁着胸口。
曾经,她乘坐这艘轮船,与她自以为亲密的家人一同来到公海上旅行。
也就是在那一趟让她充满期待的旅途中,失去了所有家人。
那一天是唐柔生命的转折。
她和父母乘坐的轮船被巨浪打翻,坠海之际被极其俊美的深海生物拯救。
可在此之前,她曾在拐角处听到了自己的身世。
她本是一对是疯狂的科研学者通过冰冷人工受孕制造出的,在温箱里长大的孩子,又在某次意外当中被异种生物携走,安置在中转海岛上,被守望在灯塔里的中年夫妇找到,当做女儿一样养大。
可在轮船沉没的那一天,她亲耳听到,自己被这对当作亲生父母的中年人以一个如今听起来并不算高昂的数字重新卖给了那对科研学者。
与此同时,巨大的风暴袭来,他们的船只在这一夜消失在海洋中。
唐柔在亲眼见到沉船前便被神秘出现的鱼尾生物带走,养在孤岛上,因此并不知道这艘轮船最后的下落。
如今看来,她极有可能处在过去的时间点上。
也就是所谓的十年前。
她站在原地,沉浸在回忆的风暴中,几乎要喘不上来气。这个时候,甲板下的船舱里竟然露出了一只一双蔚蓝色的眼睛。
看起来像深轮廓的西欧种族人,眉眼深邃,鼻梁高挺。
“有人!”对方用联合体通用语言,惊讶的呼唤着船舱里的同伴。
“外面有人!”
唐柔没有贸然靠近,面无表情地观察着他。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是十年前曾和自己坐同一艘轮船的人。
那……
她的心脏难以抑制地狂跳起来。
那她的父母呢?会也在这里吗?
越来越多双眼从甲板后露了出来,船舱里躲了许多活人,他们在这一场惊险的海难中存活下来,如同一颗颗雨后冒出的春笋一般。
那些人面上带着警惕和劫后余生两种矛盾的情绪,在一张张面孔上交替出现。
船上的救生艇都消失了,一些人被冲走,唐柔从甲板的暗舱上扯出绳索,丢给因船身倾斜而倒在船体里,爬不出来的可怜人身上。
一双眼不动声色的在他们中间寻找着熟悉的面孔。
幸存者有男人,也有女人,可是没有她要寻找的人。
他们向唐柔发出求救,以为她是这座岛上的居民,唐柔抬手扶住一个看起来受了伤的怀孕女人,将她抬出了船舱。
可没想到,再一回头时,有人架起了武器,用漆黑的枪口对准了她。
“为什么?”唐柔冷静的问。
“你看起来很了解我们这只船,而且还在这座孤岛上活了下来。”
那人给出的答案模棱两可。
不久前发生了一场海啸,他们不认识她,也从未在船上见过她,认为她是这个岛上的人。
可作为岛上的人,她看起来太过了解这艘船了。
唐柔露出了疲惫的神色。
她仍旧一言不发,视线在人群中搜索着。
可与此同时,刚被她救下的那名孕妇,举起了唐柔刚刚用来将他们从船舱里拉出来的绳索,从背后靠近,企图套在她的脖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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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手指贴着扳机,闭上一只眼。
在这一刹那,整个船舱震动了一下,远处的丛林发出古怪的铮鸣。
“什么声音?”
砰的一声,男人一手滑而不小心扣下扳机,枪支瞬间走走火。
音波子弹划破空气,甚至带起了一小片视线扭曲,直冲唐柔的面门。
比普通子弹要快,要恐怖。
可唐柔没有受到丝毫伤害,眼前的墨绿色铺成伞一样的圆盘,轻描淡写的抵住了那个音波子弹。
咚的一声,某种巨大而未的物体砸上船身,带出黏腻而沉闷的巨大轰鸣声。
整个轮船因为这沉重的一击,快陷进土里。
在甲板的边缘,人们看到了一抹缓缓升起的巨大墨绿色,如同一座拔地而起的小山,一寸寸升高,将整个船只笼罩在一片恐怖的阴霾之下。
所有人都仰起头。
“那,那是什么?”
原先拿着枪的男人已经跪倒在了地上。
他们呆呆地看着,甚至忘记了尖叫。
疯狂而又震撼的抬头仰望,像一群被吓傻了的兔子,怔忪地看着巨大的触手从下至上高高扬起,猛烈的拍击在甲板上。
“不要!”
唐柔下意识惊呼。
咔嚓一声轰然巨响,船体分崩离析。
她抱着头蹲下,身上一点碎屑都没有溅上,冰冷湿滑的触感落在了皮肤上,整个人都被轻轻缠住,包裹在湿润的触手尖中。
这只不知不觉间长成可怖大小的生物好奇地凑近,用触手下的吸盘亲昵又轻柔地碰触她。
唐柔没动,也不敢动。
她什么都看不见了,被完全包裹在潮湿的绿色中。
湿润粘腻到近乎邪恶的触感顺着光裸的皮肤一寸寸向上移动,灵魂都在恐惧。
唐柔回忆起了她曾经看过的资料。
章鱼有九个大脑,能够基因编辑,据说智商很高,它的每一条触手中都有高度发达的精神网络,大脑下连接的是八条可收缩的腕足。
缠住她脚踝的这条触手,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般灵动又好奇地碰触着她。
他又想离开,但又不想离开。
想贴着唐柔,不知是好奇居多,还是试探居多。
触手贴上来的面积越来越大。
一寸寸爬上来,给唐柔一种他即将被绞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