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连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很喜欢和这家伙说话。
虽然他现在顶着自己的脸和身躯，目前的造型一言难尽，仿佛一只在提醒自己也有过耻度惊人的中二病时期。可是，这家伙毕竟说话好听，口齿清晰，谈吐严谨，一听就知道是位受过高等教育学识渊博且三观端正的好青年，除了有点故弄玄虚的小毛病之外，便没什么问题了。
不对，这怎么能算是故弄玄虚呢？说正事之前先铺垫，这明明就是很有教养的体现嘛。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用的是自己的脸自己的声音连说话的节奏和口吻都是自己的，绝对不是。
不过，这家伙的有些话，还是有点让人不太愉快的。
“根兄啊，不介意我这么称呼您吧？您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我怎么就想要进步了呢？”这家伙是根魔的残念，自己的心魔，虚境的恶意，以及那个世界的澎湃信息的融合体，但本体毕竟还是根魔。虽然是敌人，但毕竟是个说话好听，态度还端正的体面老爷，还是担得起自己用上一些敬称的。
对方算是接受了这个称呼：“混乱是进步的阶梯啊！您在那个世界中的成果，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您在那个世界中的选择，并不是我的引导，而是您的内心。我其实不具备引导您的力量，关于这一点，您其实是很清楚的。非常清楚。”
“哦？”
“向宇宙之灵保证，我现在还没有说谎的功能。”根魔笑了：“您选择和布伦希尔特殿下一起，创造一个辉煌的帝国。您其实也很享受支配宇宙，征服宇宙的感觉。”
“我也并没有否认。我说过了，我是个正常的健康的男性成年碳基生物，男人的爱好无非就是醉卧和醒掌。更何况还不用负责。”
“这话您刚才说过了。确实，不负责任真好。请原谅，我现在还不能对社会性生物的价值观产生完美的共情，但您既然如此欣慰，便一定是有道理的。”
这家伙说话是真的好听啊！没想到堂堂的虚境领主，认真学习之后，情商和格局都能进化到这个地步啊？实在是太令人感动了。
“不过，您刚才的意思是说，我的精神和那个世界达成共振是吗？布伦希尔特说过，那个世界是用万王之书的力量生成的。可是，在她离去之后，那个世界却还在。它也并非是依托我的精神而存在。它是客观的？还是真实的？”
根魔兵没有直接回答，脸上也挂着明显的疑惑和好奇：“我不知道，余连阁下，宇宙是很大的。阁下，我们这些虚境领主，虽然在虚空之中活过了亿万年的漫长岁月，但又怎么可能明了宇宙所有的真理呢？对于那个世界，我无话可说。现在，我也只能站在虚境之物的维度上对您说，那个世界产生的信息，并不亚于主物质宇宙。那么，它是不是真实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不定是诞生了一个平行时间线的宇宙？”余连笑道。
“是的，说不定诞生一个平行时间线的宇宙。”
余连盯着对方笑而不语。
根魔叹了口气，终于露出了礼貌却又不失体统的笑容：“好吧，您猜的没错。我虽然从这个世界中获取了大量的信息养分，却不能确定它到底什么时候会崩塌。那个世界，在布伦希尔特殿下离开之后，那个世界的存在也就出现了漏洞。您才是维持着那个世界的依托。”
“哦哦哦，好一个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余连露出了一张得意洋洋骄傲脸：“所以，那个世界到底是依托于我和布琳认知的虚拟场景，还是万王之书衍生的副本呢？”
“很遗憾，我并不知道。我想要修补这个漏洞，便只能让您继续活下去了。”
“让我活下去，所以扮演我的孙子来玩了一场祖慈孙孝？”
他咧嘴一笑，再次变成了卫伦特王的模样——这里指的是余连的孙子那位。
“您指的是这个？可是，我并没有在扮演，而是在小心地引导。对我来说，那个世界中，除了您和布伦希尔特，其余的都是信息，总有操作的余地。”
信息构成的世界，那不就是妥妥的虚拟现实了吗？余连想。好在，虚境领主并不是穿着黑风衣黑墨镜的救世主，只是一个旁观者和蹩脚的黑客。搞事情都只能用背后灵的方式来煽风点火了。
“我知道的，您早就看出了卫王的野心和疯狂，您也看出了银河帝国已经像是一辆停不下来的战车，试图征服联盟战争会演变成旷日持久的大战，会点燃整个银河，当然也一定会引爆所有的隐患，甚至会埋葬您的帝国。我原本以为，只要让卫伦特王殿下面前展现出最大程度的疯狂，您是会镇压他的，也会出面阻止一切。只要您再次以最高支配者的身份发号施令，便会活下去。到了那个时候，您甚至可以顺理成章地戴上虚空皇冠。”
余连没好气道：“性转阿武了吗属于是？我真的戴上虚空皇冠的那一刻，也就是淬心局失败的时候了吧？然后，你也就可以复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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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复活，甚至还是进化。当然，归根结底，这也只是在下的梦想而已。”
余连乐了，忍不住还是树了一个大拇指：“您可真是位坦荡的绅士。”
“我毕竟还没有撒谎的功能，这个优点或许也就只能用上这几天了。”他苦笑道：“可是，我却也万万没有想到，您却压根没有反击，甚至还有意撤掉了自己的卫队。您在放任他的行为。”
余连也露出了苦恼的表情：“我还在想，被那个的大孙子捅了之后，能不能也像是背后灵一样飘上几年，看看后面的展开呢。”
“您一方面在扮演一位雄才伟略的统治者，一方面却在当一个隐姓埋名的先驱者。明明是您亲手创造的盛世，却被当成了一场社会实验的培养皿吗？”
“根兄，您还是不太懂的。打天下是刺激的战略游戏，建设盛世是有趣的经营游戏，开水晶宫是香艳的gal游戏，培养子孙和人才是养成游戏。现在，所有的游戏都玩腻了，便应该换一种玩法了。”
虚境领主感慨道：“您看，比起我们这些所谓的虚境魔物，明明是您这样的人类出身的高位灵能者要恐怖多了。明明你们才更像是怪物嘛。”
“在真实的世界做社会性实验毕竟是不人道的。”余连道。
“可是，我刚才也说过了，那个世界产生的信息量是相同的。谁又能保证，那个世界的苦难和悲伤，不是真实的呢？”
“我想过这个问题，但想不通。于是决定不想了。”
“明明你们才更像是怪物的。”虚境领主在切换成了余连的样貌，露出了叹为观止甚至敬而远之的表情：“您的书我也看过了。不过，原谅我，我终究还不是一个完美的社会性动物，目前还难以理解您的执着。”
余连都再次油然而生地感受到了大量的新鲜感和成就感。
有一说一，历史上或许有和虚境领主谈笑风生的大能，但和虚境领主讨论革命的主儿，应该就只有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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