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婠将沏好的茶置于案上。
“这是你常饮的‘雪山白露’,是我特意从南苑带来的。”
只是南苑?
陆修放下手头的事务,推到一边,才抬头看她:“我也有些累了,今天便搁置一日吧。”
梁婠眼睛盯着茶杯,不动声色:“要休息吗?”
陆修笑着摇头,拍拍身边的位置,“陪我说说话吧。”
说完,手伸了过来。
梁婠握住他,坐过去。
陆修转过身,与她面对面。
他凝眸细细打量,巴掌大的细瓷白面上,唇红齿白,眉眼含情,每每粉颈微垂时,露出的一截白腻,都是极致的温柔与可怜,是晨曦中一朵沾了露水的鲜嫩花朵,亦是落进陷阱里一尾眼眸湿润的无辜小鹿。
梁诚那般费尽心思请人教她,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这也只是外表而已。
陆修抬手替她将发丝别至耳后,眼中带笑:“自你来后,我们还没好好说过话。”
略一停顿,又蹙眉补充:“吵架除外。”
他目光停在她的脸上,手也被他包裹于掌中,轻轻摩挲。
梁婠睫毛轻颤,看他:“想说什么?”
他垂头笑了下:“皆可。”
皆可?
这笑很刺眼,莫名勾起了她心底的火。
许是他自己也知道,又看向一侧案几上的茶杯,语气里带了些安抚的味道。
“虽比不得往日,但到底也是你亲手沏的,我尝尝。”
他没看她,只松了手,去拿杯子。
梁婠的手一空,心也跟着一空,本能地动了下手指,却又好像没动。
眼睛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陆修握茶杯的姿势很好看,手指修长,轻捏杯身,透着良好的礼仪与教养。
他并未因身在行军帐内,就失了风度与气度,神态举止与置身雅室时无异。
这匆忙之中搭建起来的简陋大帐,也不能显得他狼狈。
陆修垂眸浅啜,一口咽下再看她:“甚好,一如从前。”
梁婠原本空落落的心,似乎又随着他咽下的茶水,一同滚落进他的肠胃。
她是真的有些累了。
“困了就休息吧,有什么话,也可明天再说。”
说罢,人就站了起来,还没迈出一步,手腕却被人捏住。
“你不是说要陪我的?”
他们,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梁婠头一次这么居高临下看他。
对外,印象里他一向是高高在上、目无下尘的,并非是刻意营造,而是与生俱来。
至于对她,不好说,分情形、分场合。
陆修望着她,忽而一笑。
不知怎的,脑海里就突然想起那句诗。
昔作芙蓉花,今为断肠草。
她不是普通花朵,也不是无辜小鹿,而是株明知有毒,却叫人渐渐上瘾、欲罢不能的芙蓉花。
梁婠提了口气,重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