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婠展开纸张,边写边说:“我每日施粥来此,途径一处,离这大概五里左右,应是废弃的营地,可以在此基础上建成房舍,将无恙者迁入此处,按军营秩序进行管理,建屋舍,除老弱病残,皆得动手参与。眼见天气转冷,也好预备过冬。”
“至于疑似患病者,继续留在这儿,将现有住处,大致规整后,凡发病皆送于此,专人放饭发药……”
梁婠凝眸想了想,前世不是所有人都有钱买药,大部分人甚至没机会救治,就死了。
她往大帐口瞧了眼,再看陆修,“你还记得我曾给二兄写的方子吗,如此多的难民,药材定然是不够的,趁着天未冷透,让手脚完好的每日外出,就地取材、熬制……”
她将两版都写下,“已患病者用这张精细的,未患病的用这版简要的,至于如何修建,谁来医治,应是——”
陆修颔首,“自然交给专门负责的部门,这施粥之举,也该停了。”
王庭樾很是奇怪,“你未给他们看诊,如何知晓用药?”
方才只顾着洋洋洒洒说着,完全忘记这漏洞之举。
未卜先知?
梁婠抿了抿唇,这方子也并非是她开出的,而是死了那么多人之后,疫情几近尾声,才……
不待梁婠开口,陆修不甚在意地道:“车骑将军出征浡州郡时,遇到时疫,用过此法,可以一试。”
王庭樾也不再多问,命人将方子拿去交给军医。
梁婠掀眸看一眼身侧人:“若不想继续施粥,也是时候捐些善款了,命与钱,总得选一个。”
陆修略略一顿,浅浅一笑。
梁婠站起身,语气淡淡:“方才所言不过是妾一时口没遮拦,大人们只当笑话听听,诸位还有正事要议,妾就不打扰了。”
陆修轻轻点头:“先去车上等着。”
梁婠行了一礼,便带着白露退出大帐。
白露跟在身后,默默打量,梁姬今日举止,真与平日居家时很不一样。
梁婠往陆修的车驾所停方向行去。
“是她,我认得她,她就是去年传言中的那个,冬日里能施法开出花的妖女!一定是她逆天而行,害得天降灾祸——”
路过难民群,忽然有人发出惊诧声。
不高不低的一声,引得周围人纷纷议论。
那传闻,有人听过,也有人没听过。
施粥的权贵女眷颇多,素钗素衣,倒也不十分引人注目,可方才高台一站,叫人看得清楚。
如炸开锅一般!
霎时,指指点点变成沸沸扬扬。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比方才更加混乱,争相推搡要看一眼传闻中的妖孽。
甚至不知不觉的,已将她围在中间。
是谁害得他们颗粒无收?是谁害得他们流离失所,是谁害得他们忍饥挨饿,又是谁害得他们又疑似染疫……
就是眼前这个罪魁祸首!
她穿金戴银、光鲜亮丽,自己缺衣少食、朝不保夕,凭什么?!
长期积压的不甘、怨恨、悲愤、恐惧……身体心灵上的双重磨难,早叫他们浑身戾气、一碰即爆。
苦于没有一个发泄口,当下如洪水决堤,怨愤叫骂声越来越大。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烧死她。
杂乱的人群,顿时有了方向。
方才还半死半活的人,此刻浑身充满了力量,个个赤红着眼,咆哮着,恨不能立刻扑上来,将这个元凶巨恶,亲手杀死、撕碎、踩烂,以泄心头之恨!
有护卫、士兵手持利器,上前驱赶叫嚣沸腾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