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血一滴一滴地落在星盘之上,那缕乌发也被他打了个结,紧紧绑在了兽骨上,他强忍着疼痛,却开始对着占星盘默念起了古老的灵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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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边的头发散落下来,令他俊美的容颜更显诡异阴柔,而他眸中那股极致的癫狂也愈发熊熊燃烧起来,他对着占星盘幽幽一笑,字字决绝——
“施宣铃,吾为你占卜十二卦,却卦卦不得生,你落此绝境,难道真的毫无办法了吗?不,天道休想,它要你死,我却偏要你活!”
奉氏一族在千百年前就流传着一种禁术,死局逢生之咒,事实上说是禁术,却也没真的失传,只是几乎没人会主动去用罢了。
毕竟,谁会愿意折了自己的阳寿,为另一个人祈求平安长宁呢?
这禁术多发生在母子之间、父子之间,最早在云洲岛上,哪家若有孩子出海,便会请族中的大祭司卜上一卦,若是大凶之兆,则意味着这家的孩子十之八九回不来了。
做父母的怎忍心看孩子命丧海上呢?于是乎,这家的母亲,又或是父亲,便会用上这个禁术,取自己一捧心头血,割自己一缕鬓间发,交给大祭司,让他重新拿起绑了头发的兽骨,对着沾满鲜血的占星盘,再来一次新的卜卦,改变先前的结果,令那大凶之兆转为大吉之象,使他们牵挂的人转危为安,平安归来。
所以这禁术叫死局逢生之咒,但要跟阎王爷抢人,又怎么可能不付出任何代价呢?
施展这个禁术会令人折了阳寿,冥冥中也相当于将自己的寿命转移给了想要庇佑的那个人,且必须折寿之人心甘情愿,否则这禁术压根不会奏效,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若是孩子出海,往往父母用此禁术,孩子基本都能平安归来。
但若是父母出海,孩子用此禁术祈福庇佑,父母却多半没能回来。
这个中差异着实令人玩味,也更说明了心甘情愿的重要性,而结果也不令人意外,毕竟自古以来,天地之间,子待父母,远不及父母待子,人性使然。
更别说夫妻之间、朋友之间了,再深的感情在性命面前又有几分真切呢?且施咒之人必须心甘情愿,不可强迫别人代替自己,所以这死局逢生之咒才会渐渐成为禁术,难得有人去触碰。
试问世间之人,谁不惜命,谁又甘愿为了旁人,白白牺牲自己的阳寿呢?
但此时此刻,这间静寂无声的密室里,咬牙坐在桌前的裴世溪,却是满眼癫狂,披散着半边乌发,望着染血的占星盘,甘愿为了施宣铃,开启这族中最狠毒,亦是对自己最残忍的禁术!
反正他的命,早就献给了族中大业,献给了他的族人们,他此番开启这古老禁术,不惜逆天改命,以他之阳寿,换施宣铃渡过此劫,逢凶化吉,安然无虞!
天要她死,他却定要她活,哪怕是一场必死之局,他也要她在腥风血雨中爬上岸来,带着一口活气回到他身边!
绑上头发的兽骨里,再次掉出了一片荧光闪闪的金珠,三十六颗金珠滚落在染血的星轨之上,泛着艳丽诡异的光芒,最终逐一停了下来,在烛火下再次勾勒出了一幅星象之图。
裴世溪双臂张开,紧紧按在桌上,邪魅的一张脸几乎都要贴在那占星盘上了,散落的半边头发也遮不住他眸中灼热的光芒。
这一次,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抖动着肩头,发出了一记怪诞的笑声。
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诡异,最终变成了癫狂的大笑,久久在密室中回荡着。
“居然,居然是这个结果,当真没有想到——”
这恐怕是奉氏族人启动死局逢生之术以来,最邪乎的一次结果,裴世溪做梦也想不到,占星盘上所显示的,非大凶之兆,却也非大吉之象,而是一个玄字局——
玄机妙不可言,天道难以泄露,施宣铃的命运,竟是他开启禁术也参不透的一个结果。
但这已然比先前十二次的大凶之兆好上太多了,从卦卦不得生,到如此一个玄字局,已是他折上阳寿,尽最大努力换来的结果,接下来一切命途走向,便看施宣铃自己的造化了!
裴世溪放声长笑间,胸中那一口隐忍已久的鲜血,终是不用再强压着,酣畅淋漓地喷在了桌上那幅画像上。
画中的少女染了赤血,灵动的眉目更加显得栩栩如生,却又带了几分凄艳之美,动人心魄的同时,竟又透出一股悲天悯人的气质,宛如慈悲济世的神女一般。
裴世溪却是痴痴望着画像,俯身贴近,冰冷的指尖一寸一寸摩挲上去,形如鬼魅般,每个字都幽幽飘荡在了密室之中。
“施宣铃,你这条命属于奉氏一族,老天不会夺去,也绝不可能夺去的,天佑吾族,你一定得活着回来,大业未成之前,谁也不能叫你去死,哪怕高高在上的天道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