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郎中微微掀开袍子,往凳子上一坐,自顾自地倒了杯酒,冲李明德努努嘴:“坐下,我们爷俩喝一杯。”
李明德迟疑一瞬,便坐到了李郎中对面。
李夫人见状,松了好大一口气。
李郎中一口一杯酒,今日的酒水又苦又涩:“明德,你成绩不甚好,我刚才便是去走门路,想给你捐个官,对方还没松口。一旦你入了百川书院,这个捐官大概率是拿不下来了。”
“嗯。”李明德第一次喝酒,辣的直吐舌头,“我亦有鲲鹏志,欲展翅三千里,翱翔于九天。我打算正儿八经,走科举之途。”
“我儿志向远大。”李郎中神色怔然,过了半晌,这才开口,“昔年,我考上太学,正值崔大人讲学。他问我们所学为何?”
“我曾见过族人因抢水,同邻村打起来,因邻村有举人,县官便偏袒他们。我当时就立誓,一定要出人头地!”
李郎中仰头再喝一杯酒,辣得眼角流出两滴热泪:“我摸爬滚打数十年,就是为了让家人平安顺遂,不再受制于人!明德,去吧!”
李郎中猛地推开大门,双目发红:“能让我儿随心所欲一次,是对我这个做爹爹的,最大的肯定!”
李夫人大惊:“郎君,你疯了?!就儿子的成绩,如何能考科举?”
李明德对着李郎中和李夫人三叩首,掷地有声道:“关关难过关关过,前路漫漫亦灿灿!爹爹,阿娘,儿子必定披荆斩棘,金榜题名!”
说完,李明德头也不回地走出李府,消失在巷口……
离李郎中府不远的陈少卿家,则鸡飞狗跳许多。
陈少卿拎着鸡毛掸子,撵得陈逸轩四处逃窜:“你个混账小子,你在说些什么胡话?你有胆就再跟我说一次!”
陈逸轩一边躲,一边吱哇喊着:“我要去百川书院!哥哥们都去!”
陈少卿一颗肺都要气炸了:“咱家就你一根独苗,哪来的哥哥们!你若是有哥哥,我稀罕你这团烂泥?”
啪!
陈老夫人狠狠给陈少卿一拐杖,怒斥道:“你说谁是烂泥?不许这么说我乖孙孙!”
陈逸轩连忙躲到陈老妇人身后告状:“就那破松山书院,吴山长死要钱,不给钱就给使绊子!又能教什么好人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吴山长也是要养家的。”陈少卿觉得,能用银钱摆平的事,那还叫事吗?
最可怕的,难道不是永昌侯夫人和崔大人那样的人吗?
没什么能打动他们,他们又不肯同流合污,自然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陈老夫人横一眼陈少卿,一锤定音道:“当日,你不想走清流的路子,一心往银钱里钻营。我可曾拦过你?今日,逸轩想去百川书院,你也不许拦他!”
“可是!”陈少卿跳脚,这百川书院根本就不是个好去处!
陈老妇人目光如炬,好似能看穿陈少卿的内心:“你无非是觉得,永昌侯夫人是一介女流,比不得诸位相公罢了。”
“可永昌侯夫人能常人所不能,敢当常人不敢当之事,光这一身硬骨头,就强过天下大半男儿!焉知她不能再创下奇迹?”
“逸轩,你去吧!”陈老夫人挡在陈少卿面前,不让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