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日哈图闻言大笑:“英雄所见略同,大汗,我猜曹簠一定会叮嘱麻承勋紧紧跟着咱们的‘大军’,不管怎样都不能放跑了。所以,这支‘大军’会……”
“会带着麻承勋绕圈子。”图们把话接了过去,哈哈笑道:“好主意,布日哈图,你真是长生天派来辅佐我的。”
布日哈图笑了笑,却略微提醒道:“是佛祖的法旨。”
“哦对,是佛祖,佛祖。”图们一本正经地双手合十,看起来很严肃的道。
这次布日哈图没有多说,只是保持着笑容。图们则马上又问道:“不过,就算麻承勋走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可是……明军这一次来的全是精锐,本汗担心不好啃啊。”
说到这里,布日哈图终于收敛了笑容,沉声道:“不错,大汗担心得极是。自从高务实在漠南用了一次刺刀阵之后,明军在后来的辽南之战中对炒花、在西北之战中对博硕克图,其实都有使用此法。我曾派人多方了解,发觉此法对我军而言的确颇为不利。”
图们有些恼火,又有些不明白,深深皱着眉头:“我始终想不通,这刺刀阵到底是厉害在哪啊?炒花那一次失利,我几乎是亲眼所见,可我就纳了闷了,你要说刺刀立在阵前可以让战马不敢冲杀,但过去的长枪阵不也是这般?
而且这办法并非不能破,只要蒙住战马的眼睛就行了,上好的有经验的战马根本不会因为眼睛被蒙住就不敢冲阵,它们完全信任自己背上的主人,这样一来那刺刀阵不就破了吗?为什么炒花没想到,博硕克图也没想到?”
布日哈图摇头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炒花和博硕克图两人之所以失败,说到底,首先还是不知道刺刀阵的威力。大汗也见过明军的刺刀,那刺刀立在地上远不如长矛手的加长长矛,看起来并不吓人。可以意外的是,那明晃晃的刺刀却能吓住战马,因为战马知道那东西是要命的玩意儿,它们是会怕的。
除此之外,我觉得明军火器的加强则是另一个原因。明军原先的三眼铳(北边各镇当时主要都是三眼铳)很少拿来做鸟铳用,都是到了很短的距离才会开火,所以战马也不怕那玩意儿,等到明军开火,战马也来不及怕了,该冲的阵早就冲了进去。
但现在的明军开始全面弃用三眼铳,大多数明军,尤其是精锐明军早已换装鸟铳。据我所知,这些鸟铳几乎都是京华所出,不仅比三眼铳打得远,比早前的鸟铳也打得远,威力还特别大,击中要害的话,几乎是铳铳毙命。
若只是如此,对于战马来说也谈不上大问题,毕竟它们只要能够冲开明军防线,这刺刀阵也就破了。但麻烦在于这些新式鸟铳开火的时候声音特别大,而且会放出明亮的火光,这对战马来说就要了命了……”
这一条图们一听就明白,不仅战马,事实上几乎任何动物对于巨响和火光都是天生畏惧的。明军的火铳现在装备又多,一齐开火的时候简直气焰吞天,战马能不受惊吗?战马一旦受惊,马上的骑士哪怕是蒙古健儿,能够把自己稳在马背上不落马就很了不起了,还指望他们能顺利完成冲阵?做梦呢。
“那可怎生是好?”图们听完不仅担忧起来:“你既然说曹簠必然事事小心,那即便现在麻承勋走了,渡河明军这边也一定会小心布置,咱们能顺利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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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日哈图知道,其实战马怕刺刀阵也好、怕火光也好,都可以用蒙眼解决,而对于巨响,也可以用塞耳解决。
然而问题在于现在明军的火枪发射声音实在太大了,塞耳其实也塞不住,真要解决这个“麻烦”,除非提前把战马的耳朵刺聋——但蒙古人视战马为兄弟、伙伴,几乎是他们的半条命,他们又哪里舍得如此虐待战马?
布日哈图再厉害,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提议刺聋战马的耳朵,因此也就没法解决这个问题。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尽量用其他办法来摊薄明军的人数,形成以多打少的战术优势,继而……硬拼!
是的,一贯因为人口劣势而不怎么敢打硬仗的蒙古人,这一次必须要打一场硬仗了。
布日哈图知道,如果刺刀阵以步制骑的法子被明军视为制胜法宝,现在或许还只有精锐之军会这样做,将来却说不定所有的明军都会效仿此法。届时,蒙古对明军的战力优势将完全不复存在。
到那个时候,明军只要是对蒙古开战,那就是想怎么打便怎么打。蒙古骑兵机动力再强,也不可能靠绕圈把明军绕死,绕到最后还是要短兵相接的,可只要一接战,明军就可以把自己变成刺猬,蒙古人根本近不得身。
那就完蛋了。
所以,布日哈图必须打掉明军对刺刀阵寄予的厚望,让他们怀疑刺刀阵所谓的以步制骑是不是真的有效。他相信,只要明军或者说明廷方面有人怀疑,在实学派与心学派全面对抗的如今,心学派一定会和实学派唱反调,到时候这刺刀阵或许就没法顺利推行全军了。
“为今之计,只能等曹簠主力过河,而我军集中力量,单破他留下断后的刺刀阵。”布日哈图目光中厉芒一闪,咬牙道:“不惜代价!”
图们闻之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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