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门与大明门中间的御街两旁,分别安置朝廷文武衙门。御街以西主要是五军都督府与锦衣卫衙门,太常寺与通政司也在这边;御街以东则是宗人府和五部(刑部与都察院、大理寺这三法司单独开列,位于皇城西南的阜财坊),以及翰林院、鸿胪寺、钦天监、太医院等。
通常来说,除了翰林院是个例外,这些衙门是越靠近御街则越尊贵,或者说地位越显赫。
户部衙门就体现了它的尊贵与显赫——正临御街,且面积居御街东侧文官衙门之首。在户部衙门以北的是吏部,吏部再北则是宗人府。
这样的设置明显是有象征意义的:由于宗人府管理宗亲事务,故朱元璋定宗人府为天下首衙,所以它不仅放在文官一侧,而且最为靠近皇宫,与它对应的武臣衙门是中军都督府。
宗人府以下便是吏部,再次便轮到户部了。不过吏部虽然尊贵,但和宗人府一样,占地面积倒是不大,这两个衙门加在一起甚至都还比户部略小一点,由此可见户部衙门的规模何等惊人。
从今日起,高务实便是这六部最大衙门户部站在正中心位置的堂上官了。
古往今来任何衙门或单位的一把手履新都不是小事,即便朱元璋设立了一大堆针对文官的规矩,但只要他一死,这些死规矩自然也拦不住活着的官员们。
大明朝廷虽然规矩一大堆,理论上也不准在堂上官履新时大操大办,可是有些程序其实真的是有需要的,比如一场“见面会”就完全有必要。
面对明显“大扫除”之后干干净净的户部衙门,以及满院的官员僚属,高务实当然也要发表一番领导讲话。
不过他没有喊什么大口号,只是提了一个工作目标,就是确保朝廷开藩禁的这三年里,户部能够全力保障朝廷财政状况良好,尽量消除如此次西北之乱爆发的前因——前因就是削减军饷嘛,这个大伙儿早就知道了。
这个目标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但大家还算能够接受和理解。本来嘛,现在朝廷对户部的要求差不多也就是这样,毕竟再来一次西北之乱的话,受牵连的人可能就不是前一次那么少了。
这一次西北之乱多亏了高务实平定得快,虽然当时震动很大,但战功也足,把很多事情给掩盖了下来,否则大伙儿都不好收场。
你看,真要追究责任的话,地方上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梁问孟这个巡抚岂止是革职?而小乱酿成大乱,郜光先还能混个冠带闲住?
别说他们两了,连巡按只怕都跑不掉。至于地方上那些布政司、按察司等的官员,每一个都能找到办事不力的责任,跟着被牵连。
而这件事真的只是地方上的问题吗?那可不是,你兵部没有责任?户部没有责任?甚至连吏部都有责任啊!
兵部早前为什么同意了这个幅度的军饷削减啊?你们的计算是不是失误了,高估了地方上的“抗压能力”?
户部为什么拿不出更多的钱粮来,以至于只能把压力转给地方?你们户部的工作是不是不够“卓有成效”啊?
还有吏部,你们吏部选官怎么回事?梁问孟严苛,郜光先懦弱,你们怎么挑的地方主官?西北那种地方适合这样的官员来主政一方吗?
以上这些,别管有道理没道理,真要计较的起来,都可以拿出来问责。甚至如果“不畏天颜”,连皇帝都能攀扯进去——削军饷这事说到底是你皇帝批准啊,你堂堂天子就不能负个领导责任了?
当然,一般来说大家还是有默契的,通常不会扯上皇帝陛下。不过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只是说这问题一旦牵连大了就有可能失控。
如今西北之乱虽然已经基本告定,不过前事不忘后事师,西北能因为军饷不足闹出乱子,其他地方就一定能万无一失了吗?谁也不敢打这个包票,所以目前户部的压力是很大的,必须想方设法搞钱来消除这些隐患。
沈鲤调任左都御史虽然不是降职,但大家几乎都能猜到背后的隐情——肯定是因为理财不利才被调职的嘛,要不然为什么现在换来的人是高务实这个点金圣手?据说前次阁议,让高务实来做大司农甚至是圣上亲自提出的,这意图还不明显么?
因此,大伙对于高务实今天简单的讲话还是比较理解的,并不认为他有恃宠而骄故意要给大伙儿一个下马威的意思。
当然,户部本来就是实学派的势力范围,高务实也的确犯不着这样做。
见面会人太多,好几十号人,高务实当然也没法说得太具体,何况按照他的习惯,也不会在没有摸清户部底细的情况下就开展什么大的行动,那不是个好领导该有的习惯。
后世有个讽刺的说法专门用来形容这种领导,叫做“一拍脑袋,有了;一拍胸脯,干了;一拍大腿,坏了;一拍屁股,走了。”高务实过去虽然只是个基层干部,但对此还是引以为戒的。
开完大会开小会,例行惯例。见面会开完,就该户部三位堂上官来个高层会议了,大抵相当于后世地方上的书记碰头会。正所谓人多的会议不重要,重要的会议人不多,这也算是古往今来的固有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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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不像兵部,没有四侍郎制,只有左右两位侍郎,分别是左侍郎程文、右侍郎胡执礼。
程文是嘉靖四十四年的金榜,那一年主考官就是高拱,而高拱是曾经亲自教导高务实读书的,因此程文虽然大了高务实二十多岁,但在正式场合经常称呼高务实为“世兄”,而高务实也以“师兄”称之。
他们两人认识很早,昔日高拱起复回京,高务实随同而来,不久便认识了程文,当时程文是吏科给事中。后来高务实做了观政,第一次代表太子出使大同时,程文便是正使,两人的交情可谓极好。
后来程文历经多职,在此前高务实回京的那次重阳大会讨论道统问题时,程文便已经是户部左侍郎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程文算是户部的地主。而他之所以能出任如此要职,一来在于户部是实学派的基本盘之一,需要有“看家大将”镇守;二来也说明他的能力还是不错的——毕竟尚书调任有时候政治因素更大于其他,而左侍郎则是“常务副”,很多时候要在实际上“主持全面工作”。
虽说沈鲤算是因为工作不力而被调职的,但这事其实怪不到程文头上,毕竟他不是主政者,有很多事只能跟着沈鲤的脚步走。沈鲤一旦拿不出魄力,程文也不好强出头——官场上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要是表现得比一把手还厉害,偏偏自己已经是二把手了,那这一把手会怎么看你?所以程文只能老老实实跟着沈鲤的指挥棒办事。
因为程文和高务实的关系亲密,所以这些情况高务实是知道的,但当时高务实也没什么好法子。
毕竟沈鲤不是许国,高务实可以和许国悄悄争一争实学派的党魁究竟是谁,但却不好对沈鲤这么做。
如果他给予程文全力支持,让程文自己搞自己的一套,那么一方面是沈鲤的局面会很尴尬,另一方面外界看了也会笑话实学派内部倾轧,甚至因此生出别的事端来,岂非大大的不美?
现在高务实自己做了户部尚书,这种情况就显然可以得到改善了,他也相信凭自己和程文的关系,程文是能够全力支持自己的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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