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克复,此次西北之乱的内乱部分便告结束,某种程度上来说,高务实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不过这样的完成显然是不够彻底的,即便他这个提督西北军务只是暂代,可魏学曾一日不到,理论上他就一日不能卸任。
陈矩转达皇帝的意思,是用的锦衣卫的渠道,这渠道虽然也走驿路,但却不和寻常军务共用一条“线”,而是锦衣卫独有的体系,快慢缓急要看上头的意思。
皇帝亲自过问的事当然是最高等级,所以这消息只花了不到五天时间便传到了高务实手中,估计其中应该有某段路采用了飞鸽传书——这玩意是真实存在的,不过一般不会只发一封,以免出现意外。而且通常会使用特制的药水来写,需要特殊手段使其显形才能阅读。当然,等高务实得到的时候则已经完全变成了口信,这东西不会给外人看。
皇帝这话并不是祈使句,算是征求高务实自己的意见,但他的态度还是很明显的带有催促的意思。
现在高务实搞不清的是,皇帝想要他这么早回去做什么。虽然送信来的锦衣卫告诉过高务实关于辽东方面的情况,但他很怀疑这个情况与他回京有什么关系。
高务实思忖:让我再次出征辽东?这应该不太可能。朝廷用人也不能这么用,如果我是个武将,打完宁夏又打辽东那也没什么,但我是个文臣啊,统兵的文臣如此频繁的来回调动,那是视朝中衮衮诸公如无物——难道朝廷能统兵的文官就剩我一个了?
即便真是,也不能这么做,这是“体统”问题,是面子问题。毕竟现在又不是大明朝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连面子都可以不顾了。
既然不可能是让我统兵去辽东,那皇帝让我回去干嘛呢?
高务实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一种可能:节省军饷,把本来打算给西北三边的军饷转去辽东,让辽东方面能够动起来。
想到这里,高务实又不禁在心里叹息:大明朝这个财政体系真是太操蛋了,这么大一个国家,民间也足够富裕,可特么连同时进行两场局部战争都办不到,真是浪费这所谓的百万大军。
在高务实看来,霸主级别的国家,就应该拥有至少同时进行两场局部战争的能力,并且确保战胜,这才是个合格的霸主,否则都是虚胖。
显然,现在的大明就是虚胖。别看大明在周边各国、各势力眼里那是煌煌天朝,吓唬别人的时候也是动不动自称“天兵百万”,可实际上呢?一次动用十万人的兵力都需要“举国之力”,否则连军饷都凑不出,这算个什么事啊!
更让高务实不满的,则是明明这场仗为了省钱,自己已经搜肠刮肚用上了自认为最合理、最省力的打法了,但朝廷仍然需要西北收兵之后才能有余力在辽东动手。这体制僵化的程度也太高了,比苏联式的计划经济还不如——最起码人家打仗还是能打得了的。
不过,既然朝廷确实没那个本钱两线开战,那自己也只能回去了,只是火落赤那边的战事还是要和魏学曾交个底,不能我一套他一套,尤其是对于三支蒙古骑兵的使用。
皇帝传口信来的这五天里,魏学曾已经从潼关抵达了西安。这位新任三边总督一到西安就自称年纪大了,舟车劳顿,需要先休养一阵。
这个说法显然不是事实,他的本意是不和高务实抢功。一来高务实算是他的晚辈,他这么做拉不下脸,二来高务实和他在西北的分工不明确,到底谁听谁的,朝廷此前没有说明。
这第二条特别麻烦,按理说西北的战事当然归他这个三边总督管,但高务实这个援军统帅又挂了提督西北军务的差遣,同时他本人还是七镇经略,两个人的权力界限就很不明确了,根本说不好以谁为尊。
正常来讲,高务实的差遣更“高级”,然而魏学曾不仅资历更老,级别也更高——他是挂兵部尚书衔的。
让魏学曾决定“休养”的最终原因,则是高务实已经平定了宁夏之变,魏学曾觉得自己如果在这种时候横插一杠,抢功的意思就太明显了,肯定会遭到非议,因此干脆宣布休养,虽然军功拿不到,至少能得一个“高风亮节”的美名。
不过让所有人意外的是,仅仅两日过去,他就结束了休养,然后急匆匆地往固原赶去。
固原是三边总督的正式驻地,他到了固原就必须上任。陕西官员都在心里琢磨:难道高枢台和魏制台这么快就商量好了接下去该谁掌总?
答案是肯定的,因为高务实也去了固原,而且是去交接兵权的。
五月初八,协理京营戎政兵部左侍郎、都察院右都御史、经略蓟辽四镇及宣大三镇等处边务兼理粮饷、提督西北军务高务实在固原宣布宁夏之役正式结束,交还兵权与陕西三边总督魏学曾,并同时封存尚方剑——这个是要带回去还给皇帝的,他当然无权转交给魏学曾。
按照高务实当天的公开说法,陕西三边总督负责西北军务是朝廷惯例,他本人之前提督西北军务只是由于魏学曾尚未到任而宁夏事急,不能拖延之故。如今魏制台既然到任,他当然也就功成身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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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倒好,魏学曾的高风亮节没捞到,反而便宜了高务实——他是真正的功成身退,完全当得起高风亮节之称呀。陕西、延绥、宁夏、甘肃的官员但凡人在固原的,都不得不佩服高务实,放着马上就能克尽全功的荣耀,自卸兵权交给魏学曾。
不过他们可能想漏了一件事:高务实把西北兵权一交,之前他逼迫各地提供的钱粮等物,也就不归他负责了,谁要问都只能去找魏学曾……
好一个高风亮节撂挑子。
“好你个高求真,西北三边穷得叮当响,居然被你刮出这么多钱粮来?”三边总督府里,魏学曾望着高务实递给他的“剩余钱粮清单”瞪大眼睛:“而且你还这么大大方方就承担了蒙古人的开销?你知不知道蒙古人虽然人吃得不多,可那几万匹马吃得可太多了!”
他指着清单道:“你瞅瞅这花销,这些战马一路上吃了这么多的鸡蛋,沿途的鸡蛋涨价都涨疯了!他们这些战马的花费,一匹马能顶至少三个人的口粮了吧?”
“确切的说,是四个多。”高务实一摊手:“可这是非花不可的钱,不能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吧?”
“那是草吗?那是鸡蛋啊,全都是精粮!”魏学曾依旧瞪大眼睛:“这些蒙古人的战马从小到大有吃得这么好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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