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巍被张四维请回朝廷为天官,主要是因为孝名动天下,所以他回朝的时候没有什么人反对;王锡爵之所以此前被心学派内定接替潘晟,也主要是因为孝名动天下。
如今换到了朱翊钧身上,其实也没有本质的区别。
他对潞王的恩宠,十有八九来自于他必须顺着李太后的意。这一点有个很明显的证据:原历史上李太后一死,潞王既惊又哀,没多久自己也病死了——他知道一旦没了母后的护佑,他的皇兄很可能就会改变态度。
所以高务实觉得,朱翊钧的所作所为并不一定是出于本意,他只是不得不作秀,哪怕作这个秀的成本很高昂,也没办法不做。
只要是吃政治这碗饭,天下谁人不作秀?不仅朱翊钧要做、戚继光要做,他高务实难道就能不做?
高务实淡淡地道:“李文进深知太后宠爱幼子,他自己又一贯是靠着太后才有如今风光的人,自然要顺着太后的意思,想方设法将潞王留下了。至于景王遗业,那便是他拿来堵塞天下人悠悠之口的工具。”
戚继光张了张嘴,似乎有话想说,但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
高务实瞥了他一眼,问道:“南塘公想说什么?”
戚继光苦笑道:“末将只是担心,这潞王之国就藩的事不办下来,怕是朝廷始终没有对图们发起最后一击的本钱。”
高务实知道他这话还有保留,于是平静地道:“如果皇上非要凑足了景王遗业的实数给潞王,我看也不是办不下来,到时候终归还是能在咱们手里完成对图们最后一击的。”
戚继光苦笑道:“少司马刚过弱冠之年,自然是能等到那一天的,但末将的年纪却已不小了。若是以北马南刘两位大帅的情况来看,再过个三四年,末将怕是也该请辞本兼各职,回乡悠游林下去了。”
哦,原来你是担心这个。
高务实心里点了点头,暗道:这倒是很“戚继光”,他担心的是自己赶不上这场对北元最后的一仗。也是,他这样一个想要做大事业的人,怎么会甘心不在这样一场重要战争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只是潞王这件事……朱翊钧不大可能妥协啊。
或许是看见高务实似乎若有所思,戚继光燃起了一些希望,小声问道:“少司马历来一步三计,这些年来什么样的难事到了您手里就没有办不下来的,您看这件事……是不是也还有机会改变?”
高务实嘴角轻轻一抽,暗道:嗯,果然是戚继光本尊,这彩虹屁简直要把我吹上天了。
不过他的确不想拒绝戚继光,毕竟戚继光的出发点并不坏,而且他想在对图们的战争中表现一把本身也很合理——“西怀东制”这么多年,他一直让着李成梁在辽东大杀四方,自己却只能守着京师门户,换了谁也不甘心啊。
再说高务实自己也觉得应该赶紧让戚继光表现表现,因为现在李成梁看起来已经铁了心投靠申时行了,倘若戚继光再不表现一下,到时候可别一场仗打下来首功真的归了心学派,那我高某人岂不是也得坐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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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踱起方步。戚继光从来不会失礼,也立刻起身,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等着高务实想办法。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务实才忽然站住,似乎是在对戚继光说话,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潞王之国不能成行的原因,看似是由于景王遗业拿不到手,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在于利益本身。”
戚继光刚才自己也在思考,一时没跟上高务实的思路,下意识道:“利益本身?”
“不错,利益本身。”高务实肯定地道:“其实潞王也好,太后也罢,真正关心的未必在于他拿到的是不是景王的遗业,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拿到的实惠不能少于景王遗业那个数。”
戚继光皱眉道:“可这不还是一样么,景王遗业已经还给了民间,现在朝廷拿不出来了,而要另给一个‘景王遗业’的财富,户部恐怕也照样抓瞎。”
高务实摇头道:“不然,这里头只要可以变通,那事情就还有希望改变。怕就怕皇上或者太后认死理,非要揪着景王遗业不松口,那才让人头疼。”
戚继光一听有希望,也懒得再问高务实其他了,直接问道:“少司马可是有了办法?”
高务实沉吟着道:“主意是有了一个,不过这法子恐怕又要‘开风气之先’了,不知道能不能说服太后与潞王母子……看来我得亲自与太后和潞王谈谈。”
戚继光立刻奉上彩虹屁:“有少司马出手,天下还有什么难事?末将这厢就先预祝少司马马到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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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提前剧透一点:潞王这件事不光是单一事件,还会引出宗室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