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您的回答吗,科里纳先生?”迭戈爵士点燃了手中那支近二十年来才开始兴起于欧洲的烟斗,吐出一口烟雾:“如果我的观察没有错,您所指挥的驱逐编队在吨位上大概是对方的1.5倍。结果呢,您现在告诉我,您无法有效的驱逐他们,反而因为害怕受到更严重的损失而放弃任务退了回来?科里纳先生,恕我直言,这样的话实在不应该出自一位卡斯蒂利亚王国骑士之口。”
科里纳船长面色平静,不喜不怒,只是道:“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爵士。如果您对我的指挥依然抱持怀疑态度,您可以将我暂时免职,这是您的权力。但是我也要申明,如果我回国之后需要受审,我会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如实陈述。”
迭戈爵士的眼皮轻轻跳了一跳,又抓着烟斗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才道:“科里纳船长,我并不是在质疑您的指挥,作为一个在王国海军服役超过三十年的优秀军人,我相信您的一切指挥行动都是经得起推敲的,我所质疑的,是您所提到的关于明国人舰队或者说他们的舰只性能问题。”
科里纳船长的声音也和缓了一点:“那么,您是怀疑我对他们的航速和火力出现了误判吗?我的确不能保证我的判断完全准确,但我认为刚才我方六艘船上的官兵和水手们应该都有类似的判断。如果您出于责任感而去询问他们相关情况,我不会觉得受到冒犯,反而会十分认可您的审慎。”
“很好。”迭戈爵士用力点了点头:“您是一位真正的骑士,我收回之前冒昧的话语。现在您可以先去休息了,再见。”
“再见。”科里纳船长说完,面色如常的走了出去。
迭戈爵士再次猛抽一口来自美洲的烟草。
一直坐在一边旁听的阿尔法罗叹了口气,道:“科里纳虽然只是一位骑士,但他的哥哥是巴达霍斯伯爵,关于这一点,相信您应该是了解的。”
迭戈爵士没好气地道:“我当然知道,会长阁下,巴达霍斯伯爵家族的蜂蜜酒在伊比利亚无人不知。当然,蜂蜜酒不是关键,我猜您应该是想提醒我,伯爵阁下本人正是现任米兰总督——我当然也知道。”
[注:1500年后,米兰曾数次被法国占领,又被查理五世“解放”,最后在1535年,西班牙干脆自己将米兰收归囊中。不过在“意大利战争”这个时间段,意大利北部领土变化又大又快,还很喜欢反复,就不摊开说了。]
阿尔法罗微微挑眉:“我想说的是,伯爵阁下不仅仅是米兰总督,他和热那亚的好些银行家们都有着良好的私人情谊……爵士,您知道的,国王陛下虽然富有四海,但也经常会需要这些银行家的友谊。”
迭戈爵士的脸色越臭了,拿烟斗在桌上轻轻一敲:“会长阁下,您的提醒已经够多了,我非常感谢。但请恕我无礼,现在我们能把话题转回到当前所面临的问题上来吗?”
“当然可以。”阿尔法罗微微一笑:“但您认为眼下有什么问题呢?
“什么问题?第一个问题就是:西班牙舰队不能白白挨打!”迭戈爵士脸色一沉:“我知道您对与明国和平贸易寄予厚望,也对去往明国传播主的福音信心满满,但我还是要说:西班牙海军的荣耀不容亵渎!”
阿尔法罗出人意料的没有反驳,而是微微仰头,问道:“那您想怎么做呢?科里纳先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至少在香料群岛以北的这片海域,我们的舰队在航速上比不过明国人的舰队。所以,如果您想追上他们去报仇,我认为那恐怕很难。”
这话当然有道理,但迭戈爵士既然能够混进腓力二世的秘书班子,显然不是饭桶,他微微挑了挑眉角,道:“从对方舰队出现的海域,以及逃走的方向来看,我认为他们本来是打算要去马六甲的。”
阿尔法罗微微皱起眉头来,稍稍沉吟,道:“您想在马六甲对他们动手?”
“我是国王陛下的特使,如果我有需要,想必葡萄牙的马六甲总督是不敢拒绝我的要求的。”说到“国王特使”,迭戈爵士顿时满脸自信。
“也许吧。”阿尔法罗微微耸肩,道:“但是接下来呢?您刚刚面对的只是京华的六艘武装商船而已,就已经如此难缠了,而京华的实力如何,我之前已经告诉过您。您认为京华在他们的船只处于马六甲海港之中被您‘处理’了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迭戈爵士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冷冷地道:“不管京华公司有怎样的实力,我想它都不足以与西班牙、葡萄牙两国在海上抗衡。”
阿尔法罗对此不置可否,反而问道:“您真的打算让国王陛下在为尼德兰局势烦心不已的时候,还把无敌舰队的主力派到万里迢迢的远东来和明国人大战一场吗?”
一听到尼德兰,迭戈爵士的脸色顿时就更加难看十倍了,咒骂道:“这些该死的新教异端,该死的低地乞丐,还有那个该死的威廉……要不是这些叛徒,西班牙的光辉早已照耀全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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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法罗道:“爵士,我很欣赏您对主的虔诚,不过我们现在正在说的是另一件事。”
迭戈爵士平复了一下心情,长长的吐了口浊气,道:“抱歉,会长阁下,一想起尼德兰糟糕的局势我就愤怒得难以自制。”
这话倒是真心实意的,因为早在四年前,联省共和国就已经成立了,尼德兰北部已经宣布废黜腓力二世,现在尼德兰正处于南北对峙阶段。
此时的腓力二世或者说西班牙帝国,其精力被极大的牵制在了尼德兰,很多事都理不顺了,葡萄牙王位危机发生之时,要不是因为紧邻西班牙本土,腓力二世只怕都腾不出手来收拾。迭戈爵士作为腓力二世秘书班子的一员,当然恨极了尼德兰人。
但阿尔法罗这样一提醒,迭戈爵士也终于硬气不起来了,叹道:“该死,难道我们就找不出一个行之有效的手段来警告一下明国人吗?”
“为什么要警告他们呢?哦,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要警告他们什么事呢?”阿尔法罗耸了耸肩:“警告他们不要监视我们的舰队?恕我直言,我们目前所处的海域,理论上来说应该算是明国人的领海,因为这附近的所有岛屿、岛礁都是他们的,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广东地方海军前来巡逻。”
迭戈爵士皱眉道:“我不认为西班牙海军有不能自由航行的海域。”
“是么?西班牙海军会把船开进达达尼尔海峡去欣赏君士坦丁堡——不对,应该说伊斯坦布尔——的优美风景吗?”
“呃,这个……”迭戈爵士顿时语塞。
虽然十二年前的勒班托海战是西班牙、威尼斯和教宗国组成的神圣同盟取得了对奥斯曼帝国的胜利,但问题在于此时的奥斯曼帝国也处于鼎盛时期。
奥斯曼海军不仅很快恢复了实力,而且在仅仅两年后,就逼得威尼斯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城下之盟,神圣同盟直接瓦解。西班牙人赢得了战役,却输掉了战争。
甚至,勒班陀海战的失败在奥斯曼帝国内部几乎没有掀起任何风浪,因为那场海战虽然输了,但塞浦路斯岛依然牢牢掌握在他们手里。神圣同盟根本拿不下塞浦路斯,只能在宣布战胜之后撤了回去。
所以阿尔法罗把奥斯曼人一摆出来,迭戈爵士就坐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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