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催促麾下将士渡河的大同总兵王朴,一见宣府军马到来,便似看到救星一般,他急急上前热情地同郭英贤攀谈起来。
郭英贤可是毫不顾及王朴的总兵身份,才一见面,便即直言斥责他麾下兵马渡河缓慢,堵塞浮桥,已经影响到自己麾下骑兵过河北上。
王朴虽贵为总兵,可对此却也无可奈何,他一是给张诚面子,二是尊敬郭英贤是勇于杀奴的老将。
而且,如今他亲见宣府大军出动,正在心中欢喜之际,对于这些颜面上的小事,自然不会过于计较。
当下便急令自己的亲将王徵,速速让出两座浮桥来给宣府大军通行,而他则在郭英贤身边追问着张诚何时到来。
如此,又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宣府总兵张诚才在虎卫营与家丁队的护卫下,策马奔来。
在一处地势略高的丘陵上,张诚举目观瞧,只见北边的小凌河上赫然现出三座浮桥,而在这三座浮桥上都是一辆辆战车,正小心翼翼的向着北岸推行。
“王哥哥,这大同镇过河可是慢了许多,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于金的战车营为何还未全营过河?”
张诚虽然口中称呼着“哥哥”,但他的面色已十分难看,王朴不知为何,见状竟心中惊慌不已。
他忙陪着笑脸在一旁说道:“都是镇内儿郎平素散漫惯了,这急令之下,各营伍间相互争抢,反倒进展缓慢,影响了大军渡河。”
“嘿嘿……”
张诚一脸桀笑,忽地说道:“王哥,待辽东战事停歇,回返大同镇后,我派出一部兵马,帮哥哥分忧,好好操练操练大同儿郎,让这帮小子们也知道什么叫‘令行禁止’!”
“如此甚好,如此最好。”
王朴虽然心里清楚,若是真的让张诚派人来操练自己大同镇兵马,恐怕操成之日,大同镇便即成了他张诚的后花园。
可他在此前已然表过态,大同镇一切皆以宣镇马首是瞻,而自己更是万事皆凭张诚一言而定,如今又怎能反悔?
只听他接着就说道:“哥哥就是平素宠着他们,才惯出这些臭毛病。诚如弟弟所言,确该好好整治整治这帮小子们,让他等知道敬畏之心,知晓军规军律。”
“哈哈哈。”
张诚大笑着说道:“好。即使如此,那这个事就这般定啦!”
王朴还未及答话,就见虎卫营主将林芳平策骑奔来,大声禀道:“大帅,浮桥已然让了出来,咱是否即刻渡河?”
张诚闻报后,举目望去,果然看到最左边的浮桥,已然空了大半出来,似乎剩余的战车都改从另外两处浮桥渡河,特意将这一座让了出来。
“走。咱也过河去,看一看锦州城是个什么样子。”张诚说完便策马缓缓奔下丘陵。
王朴此刻也是心定胆壮起来,不知为何,只要是有张诚在自己身边,他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心态,只见他策骑追上张诚,大声道:“对,也教鞑子知晓,我宣大兵马可不是好欺的!”
“哈哈哈……”
伴随着一阵放浪形骸的狂笑之声,张诚与王朴二人,一前一后策骑踏上浮桥,奔北而去。
…………
此时,女儿河两岸的战场形势又发生了一些变化,密云总兵唐通有如神助一般,竟一路杀到了双子山西北的驿道浮桥前。
然清军又怎会让他轻易得逞,杜度引两千余清军虏骑在北岸牵制唐通,却命一众包衣跟役毁了浮桥。
望着女儿河上腾起的冲天火势,唐通自知无法扑灭,便不再强求,可大战之后,他的密云兵马也是疲惫不堪,只得再次撤回双子山,结阵防守,再不出战。
如此一来,这一边就形成了对峙之势,清军杜度所部无力夺回双子山,而唐通也只余防守之力。
再看蓟镇总兵白广恩,虽前时有辽东巡抚邱民仰的抚标营助阵,看似在北岸站稳了脚跟,但在济尔哈朗亲临前线之后,却发生了逆转。
济尔哈朗不愧是清国老将,他一眼看出白广恩所部实力最弱,便即调集重兵,趁白广恩不备之时,断然发起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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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四面八方都是清军虏骑的身影,仿佛他们无处不在似的,在清军这一轮猛攻狠打之下。
白广恩的蓟镇兵马立时便溃败下来,他们一路向南奔逃,虽有镇标营参将马甫名与抚标营亲将赵宗武极力弹压,却完全无济于事。
然更为悲剧的确是,蓟镇这边搭建起来的浮桥原本有三座,可却被鞑贼虏骑第一次突进之时,放火焚毁一座,而后又被汉军贰鞑子的火炮击毁一座,还未来得及修缮。
现在一众溃兵慌不择路,许多人竟然奔向那两座已经毁坏的浮桥,一时间坠马落河者无数,许多将士本就不习水性,不是被淹死呛死,便是被追来的鞑子射杀在河中。
就算那些逃向未曾毁坏浮桥的蓟镇军卒,也因争相奔逃之下,互不相让,全都拥挤在浮桥上,再被后面冲来的溃兵一撞,同样坠河无数。
女儿河上飘浮的尽是大明官军尸身,冰冷的河水并未因蓟镇将士鲜血而变暖,但确确实实被染成通红一片,就好似这条河本就鲜红颜色一般。
在这一场溃败中,蓟镇左参将陈龟图、游击叶齐榜均战死于乱军之中,而蓟镇总兵白广恩在镇标营副将马甫名的护卫下,径直逃往山海镇马科驻扎的方向,这才免于身死阵前。
而辽东巡抚邱民仰却是万幸,他因留驻女儿河南岸坐镇指挥,而躲过了这一次的溃败奔逃之难,但他的抚标营却没有这么幸运。
这一战中,邱民仰的抚标营损失惨重,其伤亡将士近半,此后数年都未能再次恢复到今日战前的规模。
虽然白广恩的蓟镇兵马再次溃败,但马科的山海军却表现优异,或许是济尔哈朗调用鞑子大队攻打白广恩的缘故,也或许是王廷恩前屯卫兵马突然杀出的缘故。
马科所部非但坚守住原有的那处山岭,更是一度向北突进,迫使鞑贼就此退军数里,但王廷恩率军东向之后,他就只能固守山岭防线,再无力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