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沉算不上郑棉的歌迷, 但是听过小姐姐好几首歌,对她也有印象。
郑棉性格开朗,看着是甜美款其实很飒爽, 两人聊天很欢乐, 没事儿还一起遛狗。
一时间, 蒋麓少了个小朋友。
他身边从前总会有苏沉在,或缄默或雀跃地观察四处, 偶尔聊句什么。
苏沉是非常非常适合做好朋友的对象。
他性格温柔,心思细腻,对每个人都很好。
小少爷本来拿对台词的事把人提溜回自己帐篷里, 过两天又见他们玩到一起去,不由得暗暗磨牙。
他有微妙的抢夺欲。
年轻人才不会承认自己很渴望友情,或者是独属的陪伴和关注。
十几岁的年纪只会觉得新来的有点碍事, 听导演说还得一块演什么感情戏, 那更碍事。
结什么婚!洞什么房!多拍几场狩猎戏不香吗!
这个节骨眼,戏刚好也是越拍越快。
小狗崽子们看着就三四个月大,已经会跟在成犬身后厉吠着追逐猎物了。
好几场马戏大伙儿都怕马蹄不长眼, 踩着那几个修长苗条的小细犬,没想到效果意外的好。
训犬师们预期都放得很低, 指望着狗群不影响拍摄, 能跟着骑马的侍卫们多跑跑, 混几个好镜头, 到时候再一切箭中鹿腹的画面就可以交差了。
没想到还真有好几只狗逮着草鼠野兔,甚至有一只叼了一圆滚滚的什么玩意儿回来,蒙族老人瞅见了, 说这是旱獭。
肉虽然不好吃, 但是皮毛油亮, 做帽子再合适不过。
拍完了这一幕,几只大狗轮番把土拨鼠叼来叼去当球玩,葛导演很有慈悲心肠,在一旁商量着说要不放了吧。
“放了?”蒙族老头嗤笑一声:“这东西到处挖洞,见着草根就啃,祸害了不少好草皮!”
葛导演拿皮手套抄着旱獭,这会儿都递出去了:“啊?”
圆滚滚的土拨鼠见机蹿了出去,尾巴一晃在牧草里没了影子。
老头见罢,拿鞋沿磕磕烟斗,猛嘬一口。
算球。
最重要的一幕群戏被安排在最后,此刻行宫搭好,花环挂了一路,还特意请了许多漂亮姑娘过来跳舞。
按着电视剧的播放,是先有行宫,最后才离开,谁想得到拍摄顺序完全相反呢。
这一幕戏里,群臣推杯换盏间暗渡消息。
有人在算计如何哄骗走国库里的金银财宝,有人在掂量这小皇帝命有多长。
有人窃窃私语,秘密改换党派,意图除掉姬龄,也有人暗观全局,隐在背后。
群戏之外,元锦高坐御椅,在歌舞升平之中忽然听见了星辰挪转般的声响。
关于这个设定,卜导演一度在剧本会时跟闻编剧抱怨。
“星星是个什么声音?你说说看??”
音效导演也苦着脸,想法子把能找来的音效都放了一遍,大伙儿几百张嘴吵来吵去,最后还是由闻长琴拍了板子。
“这场戏我们要的是什么?要的是在欢欣丰富的宴会乐声里,他突然能听到最幽静也最神秘的召唤。”
“这是重光夜的前兆,只有被选中的人才能听见。”
“最幽静也最神秘的召唤,”卜老爷子把油漆笔递给她:“你去白板上给大伙儿翻译一下,请。”
音效导演瘫在桌上:“闻姐你要不改改词吧,这玩意我哪里配的出来。”
闻长琴还真就拿着油漆笔上去了。
她的答案是,星辰声=冰块+金属+铃响+水滴声。
音效师死马当活马医,硬是拿这四种声音在电脑里融了又合,最后整出个来自宇宙的呼唤出来。
——后来这个音效被用在了电视剧的开头,效果相当惊艳。
苏沉早就对过台本许多次,做好了演出的准备。
他在宴会现场坐在最高处,能看见歌女们扬袖起舞,臣子们交头接耳。
但如何要表现出……自己听见了不一样的声音呢。
是一瞬的皱眉,还是错愕的转头?
伸手摸一摸耳朵,确认自己没有耳鸣,还是左顾右盼,确认声音的来源?
群戏要拍很久,小皇帝得一直在高台上坐着当个摆件。
导演暂时没确认他那边的表演打算,拿大喇叭吆喝了一声,示意下头先抓紧时间拍群戏。
蒙族老人们放声歌唱起来,更有嘹亮琴曲随之伴响。
此刻烈火噼啪,舞蹈不休,有将士趁兴舞剑,诗客泼墨作词。
竟有汉子喝饱了酒,放声吼起了战歌。
此声一出,更多人犹如狼群闻月,随着放声大吼,颇有狩猎归来之后的痛快。
比起音乐的旋律感,原始的战吼在草野秋夜里振地作响。
姑娘们拍起羊皮鼓咚咚作响,战歌曲不成曲,额外浑厚嘹亮,好似兽类的嗥鸣。
就在此时,元锦微微抬头。
他听见天上有什么碎了。
苍劲而狂乱的战歌前,烈焰被长风刮的猛地窜高,文臣武将无不陷入这狂欢的氛围里。
唯独帝王昂首,仰看星辰。
只有他一个人听得见,就好像千人里只有他一人有了幻觉。
天上有什么东西碎了。
卜导下去拍群戏的时候,台子上只留了一个机位补拍角度,阴差阳错录下了这一幕的近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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