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造反!”洪擒虎执刀怒道:“难道你连杀头的死罪都不顾了, 要与天下人为敌?!”
“做什么?”姬龄舔了一口手背的血,眼角轻挑:“洪大人,八皇子已经没了, 你知道吧。”
“那又如何, 你算个什么东西?!”五皇子紧随其后, 躲在洪家三兄弟身后厉声呵斥:“父皇还没驾崩,你们竟敢闹出这样的动静, 当真是疯了!”
谈话之间,已有人马快步赶来,当场奏报。
“报——熙延帝驾鹤西去, 玉玺国书皆已承托!”
“将军!兵部尚书已快马赶来,接迎皇太子回宫!”
“皇太子?”五皇子露出荒谬神情:“他被废了多少年了,怎么, 你们真的要迎一个瘫子当皇帝?!”
姬龄淡笑一声, 并不看他,一拽缰绳侧身欲走,唯独看了一眼领头的洪大人一眼。
“相国, 元衍息如今已有三十五了吧。”
“三十五岁,能武能文, 当真肯做洪家的傀儡?”
“我手里可有他和文党的密信, 你猜里头是写什么的。”
洪逾格怒目而视, 手中长戈反手一抵:“他说的当真?”
五皇子猛然间被制住咽喉, 慌的拼命往后仰,快栽下马去:“信口胡言!大人,这都是姬家小人的奸计, 你千万莫着了他的道。”
“是, 都是奸计。”姬龄懒洋洋道:“你若是登了基, 不和文党暗通有无才见了鬼。”
“相国,我家殿下可是许了半个京港给万风集。”少年狡黠一笑:“你猜猜,洪家权贵至此若是献宝而来,得到的赏赐会多还是少?”
五皇子双目圆瞪,仿佛听到最荒谬的笑话。
“他这是卖国,卖国啊!!”
“皇都乃是天子之地,岂可割许旁人!!!”
“他这是亵渎列祖列宗在天之灵,要做那活该被挫骨扬灰的罪人!!”
“你也看到了。”姬龄露出惋惜的眼神:“您家殿下显然很有道德感。”
“不必多言。”洪逾格冷冷道:“我这就将厚礼送上。”
元衍息惊惶道:“礼物?!什么礼——”
他直觉喉间一甜,双手后知后觉捂紧颈前长戈,猛然吐出一口黑血。
“比起诡计多端的瘫子,我更讨厌自以为聪明的蠢货。”洪首辅回手收戈,漠然看着最后一个幸存者踉跄坠马,转身道:“满意了?”
“自然。”姬龄笑起来:“我这便去送礼。”
他执缰欲走,前后皆有铁骑拦住去路,龙头盾如鳞甲般映出逆光。
“且慢。”洪首辅轻慢道:“老夫的厚礼,岂有旁人转赠的道理。”
他身后的三个儿子根本没想到那便宜殿下就这么被抹了脖子,此刻听到亲爹说这样的话才骤然反应过来,各自提刀相见。
“若我执意要去呢?”姬龄注视着他们三人,手中弯刀一转,终于收了笑意。
少年身形在孔武大汉身前始终显得单薄了些。
汗血宝马迈了一步,长刀在汉白玉阶上刮出刺耳声响。
老人鹰眸微眯,声音低沉:“那可由不得你了。”
“乒乒乓乓!!”
“啪!”
“轰!”
苏沉双手撑着脸看他们打戏拍到满场子乱飞,被长发套捂得额头痒,还得忍着不许挠。
“葛叔,”他小声道:“咱今天还有可能杀青吗。”
葛导演今天纯粹是过来看戏的,捧着可乐嗦了一口,不置可否:“也许吧。”
“您别这么说,”旁边有人慌了,小声道:“总导演说了,黄道吉日就得是今天杀青收戏,万一拍不完还得补些有的没的拖到下周六去!”
“我瞧着刚才那个飞身踢没踹到力度,”葛导演又唆了一口,咂嘴道:“以老卜那性子……”
“休息十分钟再来一镜!”远处传来大喇叭的怒吼声:“没吃饭就滚回去吃完三碗再来!”
“我说吧。”葛导演耸耸肩,起身帮忙去了。
苏沉等得无聊,索性在片场写作业。
他穿着华袍,手上还戴着元锦的扳指,长发垂在肩前,闷头算鸡兔同笼到底谁是谁的脚。
忽然有女声一旁笑起来,很有礼貌地开口道:“小朋友,可以拍一张你写作业的照片吗?”
苏沉抬头去看,瞧见一个穿斑马纹小西装的女人站在他不远处,模样看着很陌生,戴着墨镜也看不清脸。
都要收戏了,还有新演员过来?
也许是谁家家属……?
隋姐小声提醒道:“这位是导演的朋友,陈沉教授,她是过来探班的。”
卜导刚好下了导演椅喝茶放松,看见陈沉在这,快步过来握手打招呼。
“你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去机场接你啊!”
“来沉沉,我介绍一下——诶?你们都是沉沉哈?”
女人摘下墨镜,略有些惊讶:“巧了,我妈妈喜欢沉香,特意给我起了这个名字,你也是?”
“不是,”苏沉笑得有些害羞:“我是早产儿,出生时才五六斤,姥姥给我起了名字,说沉点才好。”
“咱们仨合个影,”卜导演对老朋友一向热情,拉着他们拍了好几张,还有意介绍:“这位是美国知名大学的教授,之前是我有一部剧的顾问,将来啊,你搞不好要做她的学生!”
“也可以来做我的演员,”陈沉半开玩笑道:“万一我以后当导演了呢?”
“好,到时候我第一个来捧场!”卜老爷子哈哈大笑。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不仅有导演的各个朋友过来探班,演员也有很多家属过来探望纪念,抓住最后的机会和喜欢的角色合影。
苏沉爸妈提前一天请好了假,也是特意过来帮他收拾行李,陪他一起回家。
夺宫戏从凌晨两点拍到日出,又从日出拍到快要日落,像漫长马拉松的最后一程。
苏沉原本以为,杀青戏会来得突然仓促,让他没有太多心理准备。
真在一旁候整天的场,忐忑兴奋的心情也被磋磨来去,最后只剩下‘到底什么时候能杀青’这一个念头。
远处枪矛相击声乍起乍落,演员身系威亚飞来打去,不时还有人身受重击猝然倒下,一趟戏翻来覆去的演。
直到导演隔着大喇叭喊了声过,场内场外所有人同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化妆师给元锦补个妆,换场景了!最后一幕!!”
大伙儿都精神起来,簇拥着苏沉去演第一部的最后一场戏。
“终于到这个时候了!”
“我马上能回老家了呜呜呜!”
“想想还有点舍不得啊……”
苏沉一路往前走,偶然间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人。
偌大班底都围绕着他的左右。
摄影,录音,布景,化妆,场务……
台前幕后几百个人一起努力了半年了,终于等来了今天。
放假了,马上就要下班了!!
他深吸一口气,在妆造完毕以后坐在乾元殿前,等待姬龄的到来。
马蹄声渐行渐近,黄昏的灿烂光芒下,有少年踏马而来。
那人发上红缨犹如凤凰羽翎,恣意笑容很是轻狂。
“殿下——”
呼唤声飘扬在风里,散至宫中每一个角落。
侍人女婢皆是跪伏不敢言,空旷宫廷里回声阵阵。
“洪党伏诛,万事无虞!”
元锦坐在轮椅前,笑容浅淡。
小将军反身下马,战袍脸颊皆沾着热血。
他缓缓跪在他的面前,伏身以示效忠。
“至此之后,便该尊称一声陛下了。”
元锦倾身向前,轻声开口。
“将军辛苦。”
姬龄大笑一声,已是累极,一翻身躺在积雪与黄昏里。
他长发散开,战甲映着寒光。
两个少年一坐一躺,在宫庭前落影悠长。
镜头一路拉远,宫门逐一合闭,朱红宫墙在飞雪里变得渺茫微小,直至消失在山河万象里。
“卡!过了!”
话音一落,礼花爆竹同时燃起,焰火砰砰几声飞至高处。
漫天小彩纸被礼炮喷得到处都是,金粉红花四处飘落,天幕亦变得好似万花筒一般。
“恭喜杀青!!”
“杀青啦——”
“啊啊啊啊!!!”
苏沉在尖叫欢笑声里把蒋麓从人工雪堆里拉起来,帮他拍身上纸屑拟作的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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