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通觉得自己这腐朽之躯微不足道,死不足惜。
可如果他的血可以让更多人改变心意,那么他的死本身就是有价值的。
李通盘膝而坐,苍老的身躯宛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他的眼中,仿佛看到了满城风雨,还有刀剑交鸣与金戈铁马。
这短暂的太平在今日终结已成定局。
李通饶是早有预料,这一刻也不由悲从中来。
这是他生命里第二次这样的悲恸。
上一次,那还是许久之前师父从土匪窝里把他救出来。
彼时,李通已经有了记忆,他趴在死去的爹娘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他其实从来都不怕苦难。
只是因为年幼时感受过爹娘的爱,到老时又有幸见识过太平盛世的图景。
所以,当这一切全部得而复失的时候,那种伤痛是难以言喻的。
四人见到李通老泪纵横,也是纷纷为之动容。
一禅大师闭上双眼,双手合十:“与李施主相比,贫僧观禅一甲子,当真是一片狼藉。”
其余三人也全部低下头。
他们的眼中闪过诸多色彩,有惭愧,有感伤,亦有挣扎。
如果可以,他们也想要像李通这样放下一切,按照心中所想,去做所愿之事。
但是没有如果。
因为这种随心所欲,注定会累及亲近之人。
“诸位今日奉命来杀我,所以我也不会叫诸位为难。”
李通缓缓转头,目光看向四人。
“我死之后,诸位可将我的尸体瓜分,然后交给京中使者,想来足以平息怒火。”
听到这话,云松道长眉宇紧皱,怒目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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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你把我武当看成了什么?我武当虽然不如你,但也不至于要靠着出卖你来换取一线生机。”
北方来的冷荼同样面无表情:“燕大将军说过,必要时定北军可以保你一命。”
“多谢诸位……”
李通拱了拱手,而后摇头:“可惜我回不去了。”
说罢,他将腰间的太平剑放下,缓缓道。
“世人皆知,我剑池一脉以太平剑行走世间。太平剑,从不为止戈,而是以杀伐铸造太平。”
“如今我不堪用了,这剑理应传给我二徒弟。”
“临死之际,只请诸位保管此剑,他日吾徒来取时,再当面交与他。”
闻言,四人之中唯一的女子,唐门的唐花雨开口了。
“李前辈放心,即日起我会亲自坐镇于此,直至令徒上门取剑。”
唐花雨的脸蒙在黑布之下,叫人无法看清她的模样,唯有一双眸子之中带着几分猩红。
李通得了承诺,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有劳唐门主了。”
他又是看了四人一眼,悠悠一叹:“让诸位见笑了,我李通这辈子就是对不住二徒弟。我死之后,任凭诸位处置。”
话音落下,他整个人的气息也快速衰竭。
怀中的太平剑应声落地。
李通遥望着铅灰的云层,眼前仿佛出现了父母与师父的脸庞。
他们都来接他了——
这一刻,李通用着仅有的力气,仿佛是在呓语。
“这乱世……不想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