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重姒敏锐地感到宣珏浓长睫羽, 划过掌心——
他温顺地闭了眼。
然后听到“咔擦”折枝声。
宣珏反手,极细的花枝准确无误插入心上人的发髻,笑道:“殿下。”
他无奈地道:“若是猜对了, 可以放开臣么?”
谢重姒“哎”了声, 放开手,绕到他面前,问道:“进宫何事?父皇传唤你了?”
“嗯。”宣珏神态自然地替她再扶了扶桃花枝簪,“说秦氏朝官,是立斩还是暂留。我说不要操之过急。陛下就也暂时放下了。近一年来,朝中行政律令, 是有些浮躁,不知是否因为王爷南行百越, 陛下心焦忧虑。”
谢重姒闻言一顿, 宣珏这话, 其实几分僭越。
作为臣子,不该评判帝王,更不该在她面前评判。
戚贵妃都知道捂住戚文澜的嘴,让他在她面前少胡说八道、大放厥词, 何况万事稳妥的宣珏?
但又不太像试探。
谢重姒没考虑出个所以然,暂时压下疑虑,摇头道:“父皇政律一贯强硬, 你让他徐徐图之, 是为难他。要不是得做表面文章, 还得安抚氏族民野势力,他明日就能把那群尸位素餐的全数斩首。”
谢重姒望了眼远处天色,说道:“时候不早了,快出宫吧, 过会儿宫道都该燃灯巡守了。”
宣珏注视她半晌,问道:“殿下不留我坐一会么?”
“这是在宫里。除却皇子皇女,还有嫔妃三千,一时不察就能冲撞贵人。”谢重姒被他胆大包天震得愣了一下,挑眉道,“外男闯后宫,你有几个脑袋够砍啊?赶紧趁没人发现溜吧,别得寸进尺了。”
宣珏却淡淡地道:“这倒无碍,臣在宫里也有人,出的出去。殿下无用担心。”
谢重姒耳边炸了个震天响。
她万万没想到宣珏真肆无忌惮说出这种话。
世家也好,氏族也罢,把手伸入朝堂后宫,司空见惯的事,差别是人手何处多少,忠诚如何,危害如何。
玩点小把戏,上头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放过了。就比如蒋明,也收过好处替人说话。
但不管暗中布下的人手多少,都不是能放到台面上讲的。
……别说是对她提及。
要知道,这算是她心底不小的一根刺——
宣珏以前就算再怎么试探,也不至于这般不管不顾。
以杀头的罪名撞上,好像要么粉身碎骨,要么云开雾散、雨霁天明。
谢重姒喉咙干涩,忧心起这人来。
她迟疑着不立刻说清道明,就是怕心结难缠,想插科打诨一段时日,哄他确信她不会远离。经过段时日陪伴,再剖心言情,也更有说服力——对宣珏这种,看到一种表象,就能推论出四五种可能结果之人而言,具有的说服力。
更别提这人老是习惯往最坏的结论上胡乱猜测。
拽都拽不回来。
宣珏这么屡次三番试探,倒是弄得谢重姒愈发犹豫,是否摊开言说。
或者何时再说——
但至少不是当下。
她毫不怀疑,现在揭穿,离玉定会怀疑她在肆意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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