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重姒本是信口一提。
帝宠归帝宠,涉及朝堂之事,父皇鲜少让她胡来。
譬如前世,她拼尽全力救下宣珏,是真的以命威胁——寒毒未尽时,她在雪夜跪地不起。
谢策道才因此松口,留了宣珏一命。
同样的,宣珏入宫侍圣,是谢策道不动声色的考察。毕竟属于江南氏族支脉,中正不偏的少有。
他对宣家很是看好。
果然,谢策道疑道:“重重会么?”
未见这丫头学棋。
谢重姒大言不惭:“可以现学嘛!”
没想到,谢策道心情不错,笑呵呵应了:“那你来,父皇在这看着,现教你。”说着,让开座位。
戚贵妃轻柔地笑着,拍了拍谢重姒的手:“去吧。”
“嗯?”谢重姒以为父皇不会答应,嘴无遮拦的,真坐到棋盘前,反而犯了愁,“那就指望父皇了。哦对,还有宣公子,待会可要忍忍我这一塌糊涂的棋路了。”
谢重姒棋术不差,堪称精湛,和正儿八经的棋手学过,和寒山寺那个扫地僧老和尚也下过,半输半赢。
何况,后来被困宫中,没什么好做的来解乏逗趣,只能闷着下棋看书。
但她目前为止,确实是应该不会棋艺的。
于是,谢重姒不假思索,气势汹汹地落子于正中心。
天元处。
正常来说,第一步没人会下的地儿。
除非是踢馆找茬,表示嘲讽。
谢策道:“……”
宣珏:“……”
旋即缓了口气。
这时她还天真烂漫着,从不惧怕做什么,是近乎肆无忌惮的张扬。
……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九五之尊的皇帝怕打击到女儿,难得斟酌开口:“那个重重啊,棋盘九点为星位,第一手多起于角落……”
“我知道啦父皇。”谢重姒应得有口无心,为了表示应和,宣珏思索落子后,她又啪嚓一下,听话地在左上角星位落子。
谢策道:“……”
现在再在那下有个屁用!
谢策道:“算了,你先输一盘再说。”
谢重姒得了清静,讨好卖乖道:“好。那父皇先和贵妃坐会儿,待会咱们一块去御花园。揽月池这边丹桂快要开了,一会也可以去摘几束。”
没了天子指点,谢重姒彻底是脱缰野马,乱七八糟走了十几步后,对面宣珏突然缓缓开口:“每颗子有四口气,上下左右,围之而气绝,可以取走。若是多子连在一起,也是团而围之即可取。”
他顿了顿,落下一颗黑子,又道:“比如臣这颗子落下,殿下此块白棋便尽数覆灭了。”
谢重姒轻捏玉棋的指尖顿住,在盛满白子的木盒里搅动,半晌才一点头,应道:“那我要怎么下,你会输呢?”
这片围剿,已全然处于黑龙掌控,只余残剩的点滴白色,尚在垂死挣扎。
再怎么做也回天无力了——绝不可能翻盘。
宣珏一愣,忽然想起上辈子,寒冬腊月年宴时,他应召入宫,在覆雪皑皑的太极湖心亭,和谢策道对弈。
侍君之道他心知肚明,第一盘已输于中盘,以示臣服敬意;正打算第二盘赢个半子,表明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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