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了两个多?小时,腰早就酸了,放轻动静站起来,正要悄悄绕过?床尾离开时,不?经意地扫见都快滑落到地板上的空调被。屋子里有些凉,迟疑了一会儿,她光脚来到床边,俯身,轻轻捡起被子,为他重新盖好,又?担心他会热,悄悄往下拉了一点,只盖住他的肚子。
这样既不?会热,也不?会着凉。
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提着裙摆走出房间,关门时动作轻了又?轻。
伴随着很轻微的“咔哒”一声,床上阖眼的男人唇角翘起。
…
补眠后的冯成则精神焕发,季清羽瞧了他一眼,认为他可以再加个通宵班也毫无压力。不?过?可能?全人类都是这样,睡好了,睡够了,心情也会变得更好,具体表现在冯嘉沅喊他Daddy Pig时,他居然点头应了,以及很捧场地浅浅喝了小半杯季明志鲜榨的西瓜汁。
她还记得昨天在餐厅吃饭时,给他倒的果汁他一口都没碰。
冯嘉沅太爱喝西瓜汁了,一个人吨吨吨地喝了两杯,还想捧着杯子让姥爷再来一杯时,铁面无私制止的人变成了季清羽。没办法?,谁叫冯成则的心情已经好到都能?包容女儿再喝第三杯果汁。
“……妈妈不?让我?喝我?就不?喝了。”
冯嘉沅眷念地舔了舔嘴角边的西瓜汁,捂着只要动一下就会有响声的小肚子,“希望我?晚上不?要尿床。”
不?然就太没面子了。
季清羽忍俊不?禁:“那晚上要不?要跟爸爸妈妈一起睡?”
刘姐不?在,还是不?太方?便。如果冯嘉沅晚上想尿尿,要么就只能?她自?己爬下床,再去浴室坐在马桶上,要么忍耐到不?能?再忍耐的边缘时,在床上画地图。
冯嘉沅面露纠结,皱着眉头。
这模样这神情就是缩小版的冯成则。
“回去再说。”她说,“我?要好好考虑一下。”
语气郑重得好似这是一个几个亿的大项目。
就连冯成则都被她逗得微笑。
其?实如果放在别的家庭,季明志作为岳父,是可以适当地敲打女婿的。他为了冯昱即将回国的事愁得睡不?着觉,一晚上都在打腹稿,见了冯成则要说什么样的话,结果真的见了女婿,茶壶里煮饺子,有嘴道不?出。
只能?在送他们下楼上车时,委婉地提了一句:“小冯,你还记得当年在家里说的那些话吧?”
冯成则:“……”
他面不?改色地点头:“记得。”
季清羽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这分?明是他第一次见她的爸妈。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季明志温和地点头:“那我?跟清羽妈妈说过?的话你也还记得吧?”
在女儿决定要跟冯成则结婚时,他跟妻子就做好了这两个人有一天会分?道扬镳的心理准备。
但他跟妻子还是严肃地跟冯成则说过?,如果有一天清羽后悔了,受伤了,不?快乐了,他们作为父母也会支持她的所有决定。
冯成则应下:“记得。”
季明志肩膀一松,看向坐在副驾的女儿,好几年了,她周身没有沾惹上任何?生活的风霜,一颦一笑,无忧无虑,他的目光柔和了许多?,“有事情就给家里打电话。”
“知道啦!”
季清羽没心没肺地笑着,“季师傅,快回去吧,热死了,你看你脸上的汗哦。”
坐在后座的冯嘉沅也大力挥舞自?己莲藕般的胳膊,学着妈妈的口吻道:“季师傅,快回去吧!”
季明志失笑,后退几步,让出位置,也挥了挥手。
直到冯成则开着车驶出停车位,越来越远,他透过?后视镜,看见岳父还在原地站着。岳母也下来了,夫妻俩手挽着手,殷切目光所到之处,还是他们的女儿所在的这辆车。
季清羽还是记着冯成则的两个“记得”,见冯嘉沅正一脸困倦地看着窗外,心思完全没在前排的父母身上,她才敢揶揄他:“今天完全没有我?的用武之地呢。”
冯总这个心理素质绝了。
反正如果冯夫人或者冯董问她还记不?记得以前说过?的话,虽然她也有自?信可以应付过?去,但肯定会懵。
然而,冯成则完全没有!
他态度自?然得连她都忍不?住在想,该不?会是五年后的冯成则回来了吧?
不?然他怎么敢一秒都不?卡顿地、坦然地、掷地有声地说“记得”呢?
老?城区的道路并不?宽,汇入车流没多?久,便开始有些拥堵。冯成则注意跟前后方?的车保持车距,等绿灯时,他看了她一眼,“虽然我?不?记得,但也能?猜得到。”
“什么呢?”她眉眼带笑地问。
“你也是当妈的人。”他说,“不?难猜。”
当父母的,能?对自?己孩子的伴侣说什么呢?无外乎就是好好对她/他,要是没有做到还让我?家孩子难受了,死远一点。
季清羽当然知道。
她是父母的孩子,没有人会比她更了解更清楚。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决定晚上将妈妈透露给她的那件事说给他听。
回到家以后,冯嘉沅已经困得快睁不?开眼睛了,她甚至妄想申请不?刷牙不?洗澡直接睡,季清羽可忍不?了,跟冯成则两个人一块儿提溜着她放进浴缸里,没有刘姐洗得那样细致,但半个小时后,又?是香喷喷的猪猪女孩。
没有午睡的冯嘉沅刚被抱上床就秒睡。
“要不?要出去?”冯成则站在儿童床床边,抬手看向腕表,“还早,找个车少的地方?带你练两个小时。”
季清羽忙不?迭点头,生怕冯教练会后悔,“好好好!”
“那走吧。”
刘姐跟孙姐不?会同时休假,两人都会错开,有孙姐在家,他们可以放心出门。
冯成则研究了下导航地图,没让季清羽开这段路,车库是个长坡,出门后又?是繁华地带,不?适合新手第一次上路。过?了拥堵的路段后,他找了个路边停车位停好,跟季清羽换了位置,手把手地教她,新手把握不?住方?向盘,踩油门跟刹车也没轻重,还容易压线。
不?过?季清羽是领悟能?力很强的学生。
她刚开始时很紧张,背都不?敢太放松地靠着,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骨指泛白。
冯成则无奈地说:“这不?是在考试。”
“放松,别绷着。”他说,“方?向盘都要被你拧下来了。”
季清羽哪里敢一心二用,她甚至很烦在她开车的时候旁边的人还要跟她讲话,令她分?心。
不?过?她没那个胆量跟冯成则说“狗男人快给我?闭嘴”。
毕竟他现在是她的教练。
在路上练了一个小时,她找到了一些手感。停好车后,她推开车门下来,想看看有没有停正,冯成则也跟着下车。
“不?愧是我?!”她有些得意,“我?科目二一次过?的,满分?。”
她说自?己是秋名山车神应该没人会反对吧?
冯成则自?认为不?是一个嘴巴很毒的人,所以也没有泼她冷水。这里荒无人烟,停车位全是空的,他认为,沅宝如果开着她那辆玩具车过?来,也可以停得很好。
这里没有高楼大厦,气温也比市区要低几度。
周围别说是人,连野猫都没一只。
是适合偷……不?,是适合讲秘密、说悄悄话的好地方?。
季清羽已经没了心理负担,从后备厢里拿了两瓶水,给他递了瓶水后,轻声道:“我?妈今天喊我?去买生抽是想打听冯昱回国的事。她跟我?说你跟冯昱闹得很僵,几乎是仇人了。”
话到这,她抬眸看向他,他神色依然很平静,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好像冯昱在我?跟你结婚前要带我?走。”
这种?事有多?尴尬不?是当事人是体会不?到的,季清羽攥紧了瓶身,如果不?是她妈亲口说的,她是不?会相?信这种?狗血情节会发生在她身上,“然后你……好像,是好像哦,好像把冯昱的腿给打断了。”
说完后,她都没敢注意冯成则此刻脸上的表情。
她侧身站着,回避与他对视,仰头小口喝水掩饰窘迫的情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半分?钟,可能?一分?钟,她听到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了。”他说。
从语气里听不?出他的心情,缓过?这阵尴尬后,她清了清嗓子,“你……没事吧?”
他受到的刺激肯定比她更大。她失去的不?过?是一个男朋友,难受归难受,但谈恋爱就是这样,不?是结婚就是分?手,因此,没什么不?可以接受的,失恋最多?也就难过?几天而已。
可他失去的是他的亲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