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三月。
新皇登基, 国号改为泰安。
泰安元年三月,先皇成帝下葬数月, 国丧已到尾声。
朝野上下无不感念先皇恩德, 新皇更下令减免今年税收,以示哀思。
汴京城渐渐去掉白布,恢复往日生机。
三月三十清晨, 新皇带着近臣再次去拜祭先皇,除去丧服去上早朝,算是服完丧。
过了今日, 除了新皇,皇后, 以及太后按照自己想法吃素之外, 其他都不太禁止。
毕竟是皇室, 丧期不会那么久。
徐九祥带着皇后, 平王, 林大学士,金学士, 金家长子金炳郡, 文学士, 纪炀, 林启,韩潇,齐齐出发。
身边还有护卫江云中待命。
一入太庙, 见到父皇灵位,十六岁的新皇眼泪唰唰落下, 徐九祥只觉得心中悲痛, 即使过去三月有余, 心中不想还好,可但凡想到跟父皇有关,总是落泪。
身边同样年轻的皇后柔声劝道:“陛下还是要小心身体,先皇也不愿意看您如此伤心。”
平王自然也开了口,但他到底身体不好,说了几句便没了力气。
林大学士也没好到哪去,他只是深深叹气。
剩下的人倒是安慰了,金家长子金炳郡刚想上前,就见新皇扭头看向最末尾低着头的纪炀。
“纪大人,你同我一起拜祭父皇吧。”
不怪新皇要找纪炀,而是先皇弥留之际,只招了林大学士跟纪炀两人。
上次托孤就是他们两个。
先皇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心里依旧是他们俩。
再者,新皇旁的不好说,可他总觉得,纪炀才是这里面最无私的一个。
纪炀听此,只好硬着头皮从众人的目光中走上前。
他识趣地落后徐九祥一步,跟着行祭祀大礼,让人半点挑不出错。
金炳郡颇有些尴尬地收回手,被文学士看了个正着。
旁边平王似乎也注意到这个动作。
好在金炳郡跟他爹金学士都是不在意的,从善如流在后面行礼。
等徐九祥起来,这个单薄的少年身穿龙袍控制好情绪,待礼官除去丧服,换了朝服,开口道:“上朝。”
新皇不开口,其他人下意识给纪炀腾了皇上身边的位置。
等他们到朝会的时候,又迎来一波注目礼。
新皇后行礼后离开,新皇身边的纪炀便更突出了,好在已经到了地方,纪炀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不当那个显眼的人。
但他再不想显眼,在场所有人也知道,他是新皇近臣,更是朝中最信赖的大臣。
纵然皇后娘家金家,也要落后他一步。
好在金学士跟金炳郡并不计较。
他们若真是心胸狭隘的,先皇不会找他们做外戚。
之前虽是服丧,但早朝自然还上的,所以这也不是新皇头一次朝会。
到了年后,又过了丧期,年前肯定事情都要捡起来。
比如先皇走之前办的最后一件事,便是主持捐官跟举荐官员的考核,考核结果送到汴京的时候,先皇已经去了。
事情一拖再拖,到现在肯定要处理,这件事也好办,新皇一边听着汇报一边处置官员。
玉敬泉,徐铭,裴宸倒是都没事。
可其他大部分官员都考得一塌糊涂,按照要求下狱徒刑,看着这些官员质量如此之差,在纪炀的提议下,捐官绝不能到实职这件事算是定下。
世家举荐的口子可以开,但必须经过统一考试,虽不是科举,却比科举还要严格那种。
这算是留了个口子,毕竟一次性把这些事全禁止了,只怕世家要掀桌子。
饶是多个考核,已经让许多人户不爽。
可没办法,毕竟是先皇留下来的事,若加以反驳,新皇必然不高兴。
新皇旁的都好说,提到他父亲,那是谁情面都不给的。
听说在先皇入皇陵之时,宗室有几脉还想凑过来,当时太后,以及两位太妃也在。
当着她们的面,这些宗室直接被新皇好一通斥责,明显还在记恨去年宗室逼迫先皇的事。
如今宗室那边,只有平王跟他女儿映月郡主能有个好脸。
也就只有这两人了。
其他听话科举的还好,但凡跟那些人沾一点关系的,全都被冷落。
宗室没个一二十年的时间,估计一直都这样了。
朝堂上如今火热的,那是金家,文家,纪炀,林家因为林大学士请了几次病假,也要稍稍往后。
先皇临走前最后一件差事处理完,徐九祥心里空落落的。
这件事结束,他就真的一个人面对政务了。
满朝文武,哪个不比他年长,哪个不比他有经验。
等眼神落在纪炀身上的时候,徐九祥少了之前的惧怕,多了些心安。
接下来的政务,徐九祥明显没那样熟练,不过好歹“实习”了好几年,算是有模有样。
金家又主动维护,这政务也没那样艰难了。
这些事情了结,朝中一些人员再有些变动,基本就是新皇的班底了。
其他人好说,纪炀如今还是汴京府尹,但又身兼户部仓司的位置,差事明显多不少。
可这些事是他之前就在办的,对他来说不算为难。
除了纪炀之外,汴京府衙三四个官员今年也要外放,其中就有进士万忠杰跟得罪宗室一直没有被用的陈子云。
他们在纪炀手下也有一两年的时间,这次新皇登基,也算新皇一脉,自然得以重用。
以两人为首的进士们都没想到,他们最终会以这样的方式外放。
不止汴京府衙的人,还有纪炀好友颜海青,颜海青算是几个好友里面唯一走正统科举路子的。
去年考上进士,在翰林院实习一年,自然要去外历练。
走的时候颜海青还百般不舍,但大家都知道,以后他们还会汴京再见。
再说了,颜海青走了,颜老爹还是他们这一伙人里的。
颜老爹同样想不到,他仕途顺遂,靠的竟然是他儿子的纨绔好友。
虽说纪炀如今早已洗脱纨绔的名声,但这种奇妙之感,还是无法言说。
颜海青走的时候,还一定要让纪炀孩子出生后第一时间给他写信,他一定要当孩子干爹。
婉芸今年一月便有两个月身孕,只是碍于国丧并不好张扬。
但周围人自然是知道的。
其他人,像韩潇在国子监当主簿,关系尚可的状元叶锡元留在翰林院明显要好好培养。
新的一年,新的皇帝,变化非常之多。
但去年要做的事,今年肯定还要接着干。
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招收贫家学生,提高下面官学夫子待遇肯定要做。
新皇做太子的时候在做这件事,如今自然要继续。
徐九祥甚至有点兴奋。
他当太子的时候,办这些事还有些阻力,如今一切坦荡,连晁盛辉跟工部琢磨出来的新印刷工具,都能顺畅地推下去。
纪炀见金家在帮忙,自然顺水推舟,也乐得清闲。
再加上国子监那边有韩潇跟他娘子林婉芸在,自然更加没问题。
说到他娘子,现在是国子监医学的学监,正五品的女官,非常不错。
如今虽有身孕,手头的事却并未放下。
金家见纪炀不硬插手这件事,也投桃报李,从他们应天那边,寻来不少厉害农人都去了皇庄参与育种。
算是献好。
新皇刚登基,一切是那么顺畅。
朝野上下无不夸赞。
毕竟是先皇留下的根基,他筹谋那么久,就是为了让儿子平稳交接皇位,如今看来确实如此,没有辜负先皇的期望。
既然各处官学的事情已经处理好,纪炀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培育良种上。
这是他在扶江县的时候就说的事。
好的,健壮的种子,从出生起便更能抵御病虫害。
即使到现在,培育良种的步伐依旧没有停止,现代的种子跟古代的种子,甚至说两种概念。
纪炀自然不会觉得可以一蹴而就,但肯定要沿着前人的路往前走,让承平国的种子更饱满,产出更多粮食来养育百姓。
吃饭这种头等要事,永远排在第一位。
可育种不是件容易的差事。
甚至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但纪炀既然专心去做,心里早就有数。
其实把天下农人聚到汴京,不见得是件好事。
承平国幅员辽阔,各地气候土壤条件都不一样,各地的病虫害更不相同。
当地的水利,土地肥力,以及当地农人的水平,全都不同,根本不能一概而论。
但汴京到底是首善之地。
在这里琢磨出经验,才好推广全国。
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当初在扶江县,纪炀都是收集各个村子土壤进行分析,都知道县城东边的土跟西边的土很不相同。
何况全国这么多地方。
种田向来不是件简单的事。
悯农那首诗为何能流传千百年,是有原因的。
有人说过,中原传统农业的特点,基本可以总结为八个字。
多元交汇,精耕细作。
后面四个字大多数人都知道,可前者了解的人并不多。
大意是如此广袤的土地,不同文化不同民族的碰撞,让各种先进经验互相交流补充,最终慢慢发展到传统农业能到达的顶峰。
新皇按照纪炀的想法召集天下农人,便有多元交汇的意思。
按照自然发展,让这些经验互相交流,谁知道到猴年马月去,不如人为开个交流大会。
让东西南北各个地方的农人互相交流,总会有更好的方法。
这期间虽然少不了争论,但都是促进农业发展的重要过程。
纪炀到皇庄的时候,看着外表那样奢华,进到里面发现,庄子没什么景观,都是一块块划分出来的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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