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傻蛋是跟着山贼们喊的,不是他起的称呼。
而且他们也知道,韩家不缺这点钱,故意提价恶心人而已。
等纪炀讨价还价,总算敲定金额。
运来一千斤粮食外加三头肥猪,再加一百五十两银子,算是完成这笔交易。
傻蛋徐铭已经完全傻了。
讨价还价到最后时候,他连半头猪都不值了?
不管他心里怎么想,跟猪猪擦肩而过的时候,竟然为几头猪感到一丝难过?
不行,他一定是在这里被关傻了。
怎么可以这样!
但等他看到山下的人,下意识想喊句纪炀,可立刻被纪炀眼神制止。
徐铭在看向纪炀的时候,这边自然也在打量他,看他的模样,竟然认识自己?
卫蓝等人把马匹让给徐铭骑,直到走出山贼视线,那几个护卫才抱拳跪地,语气里全是感激。
纪炀跟韩潇让他们起来,只道:“先回韩家老宅吧,处理下伤口,随后再说。”
此处离韩家老宅最近。
而且隔壁今安县知县如此狼狈,也不好出现在太新县的县城里。
以后肯定会被人认出。
纪炀等人不直接亮明身份,也是不想耽误今安县知县的名声。
想他在山贼窝里咬死不松口,肯定有这个顾虑。
更要想到汴京那边。
梁王要是知道自己派出的人丢这么大的脸,不用别人动手,梁王都会让他喝一壶。
众人回到韩家老宅,韩潇的下人们总算松口气。
不过也是,他们拿着东西去救人,基本不会出问题,但来来回回,也折腾快一天时间。
纪炀跟韩潇只等着这位宗室收拾之后过来说话。
他们两人倒是相视一笑。
这两日的事,怎么想都有意思。
等到吃饭时候,收拾妥当的徐铭跟四个护卫终于过来,身上的伤口也都包扎好,整个人精气神都不同了。
纪炀也不多说,只道:“先吃点东西,慢慢说。”
徐铭拱手,简单自报了家门。
跟林家传信的消息一样,冷门的宗室子弟。
约莫是当今圣上表叔父的重孙等等,反正宗室人不少,这种冷门宗亲更多。
名叫徐铭,今年二十四岁,原本今年是要科考的,但在梁王的考核里提前过关,权衡之下,决定还是走梁王这层关系。
毕竟就算科考上来,没有人脉还是不成。
宗室寻个荫封,这也很正常。
他认识纪炀的原因也简单,纪炀的名字谁人不知。
去年在汴京时候,他偶然见过一面,只是纪炀没看到他而已。
纪炀见他,眼神清澈有些锐气,只是行为莽撞,又没什么经验,所以还没上任,就有这场灾难。
等吃过饭,徐铭跟四个护卫说起这事。
原来是这么回事,徐铭也觉得这地方太乱,所以想轻装简行到任地上,一路上特别低调。
什么官服官印,都藏得严严实实,还分成好几个包裹。
山贼来的时候,那些包裹在逃跑路上丢得七七八八,连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
他要是张口说自己是谁,那山贼也不认啊。
毕竟想方设法要跑的人多了。
没有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说破大天也没人信。
之后的事大家都知道了,这五个人便被拘到山贼窝里当起苦力。
说过后,徐铭问道:“你当初还带了女眷,身边人也不算多,难道没遇见山贼?”
纪炀跟韩潇对视一眼。
徐铭刚想说,哦,有韩家在。
韩家在这素有善名,大家也会给个脸面。
“倒不是因为我家。”韩潇已经有些不忍心说下去了,“纪大人上任的时候,并未遮掩,都是穿着官服行走的。”
穿着官服?
并未遮掩身份?
纪炀也笑:“徐公子,你可听说过一句话?”
“这山贼有两不劫,可是哪两个?”
“不劫妇孺?不劫婚丧?”
纪炀听到这,确定眼前这位徐公子,必然从什么话本里得来“经验”,还凭借那些经验来应对路上的麻烦。
至于他身边的护卫,也是汴京长大,宗室那边的护卫,出身估计不俗,没有真正跟三教九流打过交道。
韩潇啧啧两声。
宗室这都是什么人啊。
难道都是一群纸上谈兵的?
不劫妇孺,不劫婚丧?
明明是这几种最好劫才是!他们真的不是绿林好汉。
纪炀笑:“是不劫本地走镖的,不劫外地当官的。”
眼看徐铭迷茫,纪炀好心解释:“能在本地走镖,那必然有身强力壮的镖师护着,而且对本地什么营什么寨十分熟悉,所以不能劫。”
“外地当官的,要么朝堂派来,要么上面派来,反正一定有名目。真抢了他们,那就是打朝廷脸面,山贼们不会自找麻烦。”
徐铭不是个真正的蠢人,只是“理论”知识过多,实践太少。
被纪炀这么一说,瞬间满脸通红。
这大概就是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伤害零点五?
徐铭顿时羞愧难当。
他以为,他以为低调前行就好了。
没想到高调才是正理。
这下不仅丢了官服官印,人还路上那个就被掳到山贼窝里。
他这张脸,真的没法要了。
当时四个护卫还劝过他,可他信誓旦旦说,这样肯定没事。
这叫没事吗!
还是人家太新县知县纪炀救得他!
用猪把他换回来的!
纪炀又笑,忍不住道:“你怎么不同山贼说,让他们给我写信。你应该知道我在太新县。”
徐铭眼神乱飘,最后小声道:“咱们不是竞争关系吗。”
以为你不会救我啊!
你是林家的女婿,我是梁王的人!
怎么可能救啊!
难道不会看着我死吗!
韩潇都笑出声,让他这个悲伤家族笑出声的人可不多。
“纪炀啊,你这名声,真是没救了。”
众人忍不住都笑。
徐铭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纪炀清清嗓子:“下次有事,可以来寻我。”
“咱们皆被朝廷派来平乱,应该守望相助才是。”
“汴京那边,跟我们没什么太大关系。”
就算有,也是回京之后的事。
那边吵吵嚷嚷那么多年,一直维持着平衡的关系,陛下心慈,鲜少真正杀过那个大臣。
中间的微妙关系,不是非黑即白。
说不定特定时候,梁王还会亲自救林大学士。
党争是要死人。
但也要死对地方。
他们这种边陲小官,显然不在这个行列。
再说了,直接把人救了,再送去汴京嘲笑,岂不是更爽?
当然,纪炀也懒得那么做。
他只想好好修此地的桥,好好种这里的田。
这事揭过,纪炀跟韩潇都是厚道人,懒得再提。
徐铭缓口气,看向纪炀,询问道:“那我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纪炀放下茶盅,反问道:“什么怎么办?”
“他们这样猖狂,我们要不要剿匪?”
此处的关泉山上关泉峰山贼,确实很猖狂,但处在太新县境内,他不好插手。
若在他的任地今安县,一定要派兵过来!
纪炀看着他,不愧是梁王找来的人,原来考验合格是这么个合格。
纪炀询问:“剿匪?那你知道这关泉山,山高多少?山深几何?山里哪块丛林密,哪里野兽多,哪里有沼泽?”
“除了关泉峰,还有几座大峰,几座小峰?其他山峰可有同伙?若有危险,他们狡兔三窟的其他窟在何处?”
“又知道附近山头的山贼,跟他们什么交情?”
“再知道,此地驻兵愿不愿意帮你剿匪?”
“愿意剿匪,从何处派兵?县城内?兵马够吗?守关的将士调过来?那边关还要不要了。”
“动兵马,粮草,物资,武器,从何而来?”
纪炀把茶水吃完,示意平安再倒,见徐铭已经被问得两眼无神,笑着摆摆手:“休息吧,你也辛苦许久了。”
徐铭跟四个护卫退下,估计今天也会辗转反侧。
主要他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以为派兵过来就行。
山这样大,别说几百个山贼,便是几千个也能藏得住,人家当地人不比你熟悉山路?
更不用说这些山贼在县城里说不定还有亲朋,就算没有亲朋也有探子。
你这边刚有动作,人家那边就会发生。
手底下的兵士又不是为你所用,去找裴家借私兵?
裴家那样子,必然狮子大张口,还容易反客为主。
算来算去,自然不划算。
而且要弄清楚他们过来是做什么的。
是让百姓有田种,有粮吃。
今天铲除山贼,明日他们无依无靠,没田没地没活路,照样继续聚集起来。
说到底,主要矛盾不解决,这些都是白搭。
如果此处太平盛世有活路,这些人还是好手好脚不干活,去做这种勾当,纪炀早就动手了。
扶江县那边不管是拐子,还是乡绅,都是很好的例子。
韩潇开口道:“他这样,在今安县怕是不成。”
纪炀想了想道:“成不成对我们都没有影响。”
“他不成,朝廷还会换人过来。”
只是一耽误又是几年时间,除了心疼本地百姓之外,别的还好。
自己都说了,他有事可以来找自己,若徐铭没听进去,那也无所谓。
在这边耽误两天时间,再起来的时候,纪炀陪着韩潇去看几个别院看了看。
韩潇确保书籍没问题,大家也要回太新县衙门了。
走的时候,徐铭等人也要出发,不过官服官印没了,估计还要往汴京写信补办,这段时间他在太新县,估计会很尴尬。
这些也不用纪炀操心,宗室那边自然有定论。
没等徐铭开口,纪炀就道:“此事我们也不会乱说,你那边怎么讲,我们也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