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说说三千以上的县,三千以上被称为紧县。
而四千以上,上不封顶,则是望县。
能被称为望县的,门户四千以上,人口最少也在五万朝上,土地更不用说。
眼前黄知县所管辖的丰邵县,便是如此庞大的县城。
纪炀的扶江县跟他们一比,估计连个大点的村子都不如。
就算他们粮食丰收了,这位也不该如此客气。
想着前面的税收不仅有粮食,估计还有大笔银两。
那边兵卫们查验,自有手下们去办。
黄知县跟纪炀则在一旁寒暄。
只听黄知县尤为客气道:“能跟伯爵府公子说话,实在三生有幸。那扶江县能有您坐镇,兴旺起来指日可待。”
哦,破案了。
竟因为这个。
纪炀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开口道:“我不过是伯爵府弃子,黄大人不用这样客气。”
黄大人摸摸自己的美须,认真道:“血脉关系永远斩不断,再说以公子如此本领,伯爵府大门只会为您敞开。”
“有朝一日,您恢复祖父的侯爵位置,那也说不准。”
“纪家开国以来便在朝中为官,如今不过落寞一代,您说不定便是重新撑起伯爵府的那个栋梁。”
这夸的,纪炀都不好意思了。
不等纪炀吩咐,黄大人又小声道:“您放心,知州大人说了,不给您生事。知道您身份的,也不会乱说。”
如此知情识趣,纪炀此时明白,这位黄知县为什么能掌握那样庞大的丰邵县。
纪炀拱手:“那就多谢了。”
“不承谢不承谢。”黄知县原本只听过这位的名声,如今再一看,也觉得汴京说得不对。
更觉得那位伯爵老爷糊涂。
他家要是有这样聪慧的儿郎,还不当宝贝一样,直接指望儿郎们带黄家飞黄腾达。
“日后您回了汴京,多为小的美言几句即可。”
纪炀又笑,认真道:“以黄大人的才干,升迁指日可待。”
“咱们陛下精明强干,知人善用,对臣子好得很,必然能慧眼识珠。”
两人互相恭维,一齐去了潞州城漕司。
潞州城内四监司,分别是帅司,漕司,宪司,仓司。
原本四监司直属陛下,之后职位几经变动,统归知州管辖,再有通判监察。
负责的事情,简单来说便是,兵民,税赋,刑狱,抚恤赈灾。
他们现在去的漕司便是管赋税和督查的。
长官俗称漕司转运使,正六品的官员,统管一州税赋,可见权利之大。
其实在古代能当上正六,从五之类的职位,品阶依然不低。
除了看品阶之外,还看手中实权。
漕司转运使,那可是实权中的实权。
就算是知州,看起来像是只有从五品,但手底下管辖一州十几万人。
能说官小吗?自然不能。
漕司转运使四十多岁,不苟言笑,检查各地税赋尤为严格,看向纪炀的时候也是稍稍皱眉。
但这一瞬纪炀便明白,这也是个知晓他身份的。
也是,虽说汴京伯爵侯爵看似遍地都是。
但外面却不常见。
而且朝中关系错综复杂,谁在汴京没几门姻亲。
要怪只能怪原主名声太响亮,汴京独一份。
不过漕司转运使并未说太多,验查粮食的时候仔细点了点,这才又看向纪炀:“不错,扶江县比之去年,多了十六万斤田税,你做得很好。”
纪炀拱手:“转运使谬赞。”
“开荒之地前三年税赋减半,一会分出来带回吧。”漕司转运使继续道。
纪炀自然知道开荒地税赋减半的事,此时带上也是防止漕司要些鼠耗。
没想到眼前竟然是个正直的长官。
纪炀开口:“烦请转运使折成银钱,方便带回。”
转运使看他两眼,这才点头。
黄大人看着两人对话,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转运使看向他,那可没好脾气,等长官离开,黄大人才道:“你也是傻的,开荒之地前两年该不交就不交,哪有你这样老实的。”
“转运使大人,就是因这事才生丰邵县的气。”
纪炀瞧着可不是这么回事。
那位漕司转运使正直细致,那个表情,绝对不会因为荒地的事这样看向黄大人。
只怕黄大人还有内情。
但这些也不是他能知道的,还是好好回官方客店休息休息。
九月十月,再到十一月,这三个月几乎是各个地方最忙的时候,秋收到年底,交田税,清账,潞州城审查账册,再有十一月上旬的官吏考核。
事情一桩接着一桩。
所以官方客店也是人满为患。
去年纪炀一是为避风头,二是考核他也不用出现,所以并未过来。
今年算是最头一次。
有黄知县带着,一切倒是轻车熟路。
跟他过来押车的百姓被安排到旁边的客舍当中,有纪炀出钱在那休息,他们稍稍歇息也由兵士江海城,两个小吏带着回去了。
这次一趟纪炀给的银两颇丰,众人心里也都高兴。
等他们离开,住到客店的人只剩下纪炀,平安,凌县尉三人。
接下来要办的事,人多没用。
纪炀跟黄知县一到,便吸引不少目光。
一个是潞州唯一的望县知县,另一个是种出亩产四百六十斤水稻的扶江县知县。
谁都要多看几眼。
纪炀看了看,知晓此处清楚他身份的,只有黄知县一个,这下算是放下心。
还好还好,这里的人消息没那样灵通。
“纪老弟,你可算来了。”
这声音一听,便知道是常华县的魏大人。
只见他满脸笑容过来,揽着纪炀便道:“一路上辛苦了吧,快快坐下吃些热酒,也解解乏。”
纪炀笑着点头,自然不在意魏大人之前在潞州城说他什么。
有魏大人引路,纪炀很快跟店里其他知县熟络起来。
消息传到潞州知州府中,知州笑:“他倒是个不计较的。”
知州手下也道:“原以为他会发脾气,没想到连个冷脸都没有。”
“常华县知县笑话他异想天开想修运河,他也不生气?”
“生气能帮他办成事吗?”知州微微眯眼,“伯爵府怎么看人的,这样的子弟也不好好教养。”
“算了教不教,人家都能成才。”
“你说我家怎么没有这样的人?”
家族传承,要父辈们努力,子辈们聪明刻苦,这才有传承可言。
谁家不羡慕如此优秀的年轻人?
“后日开始,知县们陆陆续续登门,把他留在最后一个,时间给得长些。”知州最后道。
他有预感,纪炀这次过来,肯定不止送田税。
必然还有要事。
纪炀过来,自然不止送田税。
周围人跟他结交,也不止为他这个人。
更想知道,他是怎么把粮食产量几乎翻倍的。
客店里酒过三巡,自然而然提起扶江县粮食高产一事。
“你们扶江县的稻子,真的一亩地产了四百六十斤?!不是骗人的吗?”
“难道真有什么妙法?”
“你们的化肥,真有如此成效?”
此话一出,场面安静下来。
可大家全都竖着耳朵听,在座的都是各地知县长官。
别的可能不懂,田地农桑那是时常接触,当今陛下又在乎这个,自然心里挂念。
“四百六十斤,放在苏杭扬州一带,也是极高的产量了。”
这句话再一说,周围更安静了,只等着纪炀说话。
换了常服的纪炀一派公子哥做派,可气质却沉静稳重,酒席上隐隐有以他为尊的感觉。
更别说望县知县黄大人都在给他斟酒。
纪炀喝下杯中酒,杯子轻轻放到桌面上,笑道:“四百六十斤而已,又不是极限。”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平日一亩地产二百多斤才是常事。
你们扶江县产了四百六十斤,你还说这不是极限?
还四百六十斤而已?
而已?
那你说说,什么是极限?!
极限到底在哪里?
真是好嚣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