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卫峰卫蓝仔仔细细回忆一遍, 他们确实把消息都通知到了,为了保证不出错, 还让里长跟他们复述一遍, 确实没问题啊。
可这都两天过去了,怎么还没消息?
为数不多来领批条的,还是衙门各家, 全都算好自己要领多少斤化肥,玉县丞这边登记一下,他们便拿着条子去凌家湖了。
剩下的百姓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纪炀也看着空白批条疑惑, 扶江县一共三百二十户人家,除开凌家湖的三十三户, 其他家里应该都需要化肥批条才是, 怎么都不来?
难道他们担心明年六月还不清这些钱?
但随便算算账就知道。
粮食增产, 等于多赚钱, 那化肥这点成本完全顾得住。
而且他又不要利息, 想还钱还钱,想还粮食还粮食, 实在不行跟着衙门去修路, 总能抵账。
这为何不来?
纪炀对手下人道:“去查明情况, 问问乡亲们有什么顾虑。”
“实在不行, 让除凌家湖外的里长们来衙门一趟。”
卫峰卫蓝刚要称是,江小子一身泥的回来,一看就是又给谁家帮忙赚饼子吃了。
可他一开口, 就让捕快停下脚步。
“知县大人,我知道婶子他们为什么不来领化肥。”
别看江小子今年才六岁, 但他四岁失去双亲, 从那时候带着一岁妹妹走街串巷讨饭吃, 心思明白着呢。
昨日他就知道知县大人在为化肥的事发愁,今天去给隔壁三江村的婶子家帮忙时,自然问到这件事。
纪炀听此,也不觉得他是个孩子,认真问道:“为何?”
“婶子们说,怕衙门骗他们!”
“虽说没有利息,还能交等价的粮食,又能做劳役偿还。”
“但万一等价粮食之余,再要些鼠耗,或者派些极为劳累的活计。”
“他们说,反正都是衙门张张嘴的事,谁知道到时候要他们做什么,所以他们宁愿去借些利息高的银子。”
此处说的鼠耗,原意是老鼠造成的损耗。
可也指百姓交田租时,要在原定的税收之上,多交一部分,来弥补运输途中,或者老鼠偷食造成的亏损。
实际上是官府巧立名目,让百姓多交钱。
首先运输途中有损耗是必然的,但百姓所交的鼠耗,绝对在正常损耗之上,多余的自然进衙门腰包。
这种现象十分普遍,也就今年纪炀来了,前段时间交田租的时候,鼠耗才几乎可以不算。
但在这之前,家家户户都出过这份钱,心里自然有所顾虑。
所以听到官府给的批条,第一时间并不觉得是好事,反而以为官府肯定借故多要钱粮。
外面放贷的好歹明说他们要多少利息,官府这批条,那是没定数的啊。
万一还东西的时候,多要一些,做活的时候多做一些,交银子?扶江县就没有交银子的传统,还是交谷物为多。
说到底,就是不信官府真吃这个亏。
扶江县那么多百姓,他们把化肥钱全都垫付了?还不要好处?
以他们朴实无华的人生经验,还是那句话,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等江小子解释过后,纪炀扶额。
他确实把这件事忽略了。
就连衙门众人也愣了下,最近一段时间,他们全心全意在做好差役,竟也忘了扶江县的实际情况。
百姓们本能不信任,这很正常。
更多的,还是害怕欠官府的东西,毕竟面对官府,他们确实弱势。
这种不信任倒也不是针对纪炀,更多是针对官府本身。
以扶江县这种偏远地方,其实跟朝堂也好,官府也好,也就交田租的时候接触,更多时候处于放养状态,对官府离心离德很正常。
还好,知道问题,就知道怎么解决。
纪炀无奈,让衙门周围不要慌乱,开口道:“既如此,就把规则细化。”
纪炀道:“借多少化肥偿还多少化肥,这一条不用说,后面保证他们绝对买到化肥就行。”
“第二条,以米麦偿还,本月米麦价为二百五十文一石,约莫两文钱一斤。只是现在刚过秋收,米麦价格低贱,所以按三百六十文一石算,也就是三文钱一斤米。”
“到时候可以用一斤米来偿还三斤化肥,按照现在大家对化肥的使用,一亩地基本需要十五斤左右,也就是一亩地成本增加十五文,五斤米,都是在承受范围之内。”
“第三条,以工代还,明年春后农闲时,修路每日三十文,修河堤每日四十文。”
“也就是说,做一日工,便能得三十斤化肥,足够两亩地用。按照每家十亩地左右,只要做满五天的工,便可偿还所有欠款。”
一条条下来,玉县丞手下写得飞快。
听到提高米麦估算价时,下意识抬头。
如果按照平时的价格,那一斤米只能换两斤化肥,但知县大人把价格定的虚高,一斤米便能换三斤化肥。
其中差价,自然是衙门补齐,等于说按照便宜的价格卖给百姓们?
这非但不要利息,还补贴了?!
后面用工偿还更让人振奋,一家出个劳力,去做五天的工,便能得到这一季的化肥,哪家不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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