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捞钱的手法极为老辣,无论什么样的贿赂,什么样的好处,都能收得“清清白白”。
这样的人,会因为银钱害死别人父母,那是绝对有可能的。
聂世鸣还在信里跟纪元抱怨过,纪元却只是让他不要着急。
等会,他没着急啊。
可说实际的,聂世鸣还真的有些期盼这人被收拾了。
程教谕听说其中原因,眼神更为震惊。
他还以为纪元会把那件事暂时搁置,没想到这近四年来,他一直在筹划。
聂世鸣调查的那些东西,分明就是证据。
纪元一边在这边发展当地基建农业,一边在报仇?
纪元也是头一次说给别人听,他倒没觉得有什么。
有些事是不能放下的,一旦放下,那就很容易遗忘。
两人聊着,程教谕忽然道:“算下来,你这次的任期,是不是要到了?”
天齐国四年一个任期。
纪元从化远三十八年被任派,如今是化远四十二年,到年底,刚好四年。
不止程教谕想到此事,宁安州很多官员也意识到这件事。
纪元在官田等着收获稻子时,不少人都看过来。
以前虽然知道,他们纪知州早晚要走,却没什么真实的感受。
现在猛然告诉他们,就不到半年时间,这让人如何心里不难受。
宁安州的刘同知,便是其中之一。
刘同知心里万般不舍。
现在的宁安州全靠纪大人,他要是走了,那本地怎么办?
要是来个不好的知州,又怎么办?
想到这,他就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
本地的官员大多都是如此,倒是一些外面来的官吏,其实已经习惯了。
他们甚至在想,要不要走走关系,跟着纪大人一起走?
只要跟着纪大人,那是绝对能做实事的。
但这些担忧,在官田收获那十二株稻穗之后,消散了一点点。
十二株稻穗,比平常的稻穗重了足足三倍!
多了两倍的种子,但重量重了三倍!
说明什么?
自然因为这些稻子长得饱满啊。
“如果田地里的稻子,都长成这样就好了。”
是啊。
要是都能长成这样,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宁安州绝对会是天底下最富足的地方。
“有了良种,就有希望。”
虽然只有十二株稻子,但他们得到了近三千稻种。
有了这三千稻种,一定能培育出更多稻子。
为了这三千稻种,田老农他们,特意又开辟一块地方。
毕竟长出来一季,可能是偶然,必须多培养几季才行。
话又收回来,幸好这里是宁安州,气候适宜,否则试错机会更少。
好消息接连传来。
其中一块地,占城稻十九号二代,里面的稻子有了十足的进步。
说是总结了之前的经验教训,这才培育出来的。
一亩地的粮食,竟然高达三百五十斤,跟普通稻子差不多了。
当然也有本地农人精心养护的结果,所以放到普通百姓那,差不多是三百斤左右。
亩产三百斤的占城稻,足够让勤劳的农户们动心。
一年多种一季这种稻子,等于多几百斤的粮食。
多种一次田地,累吗?累啊!可是有粮食吃!
宁安州的新宁人们,几乎第一时间去申请。
他们要种占城稻!
他们不怕辛苦!
宁安州本地的农户则默默看看自家的牛。
那些新宁人们,家里大多数没有牛,还那么积极,他们这些宁安州本地人有牛有农具,怎么能落后啊。
纪元培育出来的占城稻,心里一阵激动。
这距离现代稻子自然相差甚远,甚至跟普通稻子比,那也是不行的,产量绝对没有宁安州日常种植的稻子产量高。
如今宁安州普通稻子,已经能达到一亩地四百多斤,水渠肥料农具的提升,一亩地四百多斤,甚至只是均产。
可占城稻的好处就是,能让一年之内,多种一季稻子。
对当地来说,抗风险能力也增强了。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这在什么时候,都是真话。
别看外面正在卷橡胶。
但卷来卷去,还是要回归耕种的。
“继续培育。”纪元道,“我们一定能种出来更好的稻子。”
“是!”
“没错!”
“一定可以的!”
官田众人激动道。
他们一群人在农田里忙了许久,忙到很多人都说他们不像官吏。
还说田老农他们,被官府调过去,还是要种田。
现在呢?
现在看看,他们到底做出什么贡献!
种田怎么了,种田才是万物根本!
他们试验田都标注到五十多号了。
以后说不定还有五十多代。
总之,他们会一直种下去。
纪元看着,对刘同知道:“只要有他们在,宁安州就会安稳。”
以后的宁安州,不在于他,也不在于任何某个单一的人。
只在此地的稻种,在此地的百姓,此地的农人。
刘同知则道:“不用安慰下官。”
“您确定什么时候走了吗?”
“下一个任期会去哪?”
纪元并不知道。
他可以提前选。
但他准备回京城再说。
一般来说,有两个选择,他把自己想去的地方告诉李首辅,李首辅帮他处理好调令的,到时候直接从这个任地去往另一个任地。
期间不用回京城,对官员来说很是方便。
但纪元准备回去一趟。
可能,还会回来?
不一定是宁安州。
但可能会回来滇州府某个地方。
不过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刘同知叹口气,他还是发愁啊。
也就是宁安州百姓们还不知道这回事,等他们知道了,只怕要闹翻天。
其实不光本地官员们关注这件事,就连附近几个州府都在打听。
纪元虽然在宁安州当知州,但对他们周围都有影响,还是积极正面的影响。
武新府跟滇州城那边,一边担心纪元一走,橡胶作坊还会有变故。
另一边则是别的心思。
纪元如果不排斥滇州府的话,要不要到他们那做事?
直接做个府衙的同知,绝对也是高升。
宁安州的百姓都不知道,他们的知州大人任期还没到,已经被各方“预定”了。
如今宁安州百姓要面对的。
便是本地有史以来,第一次夏税。
此次夏税,收的是人头税。
等到秋税的时候,要交的便是田税。
就在各家准备好银钱,粮食,布匹的时候。
本地的橡胶作坊,染布作坊忽然宣布。
本地一部分人的人头税,由他们来交。
当然了,必须是家里种田的。
准确来说,所有农户的人头税,这两方包圆。
程亦珊所在的印刷作坊在听说这件事后,也来凑了一份。
她们的印刷作坊刚刚开始盈利,但她明白其中的意思。
经商的,做买卖的,赚取大利润的,要自动让利。
为的,大概还是稳定本地的农业。
他们这些人不事农业,不种粮食,还要吃粮食,便要有自知之明。
宁安州上下百姓,都觉得不敢置信。
人头税就这么免了?
不对,是有人代交了?
啊?
这也太好了吧。
此事自然有纪元插手。
他过手本地账目,自然知道本地橡胶盈利绰绰有余。
让本地橡胶作坊,染布作坊割肉,他们肯定心疼。
可此事也必须要做,你们挣大钱,做大买卖。
另一边,农户们提高粮食产量,粮食价格又便宜了,那不种田的人,岂不是过得很爽?
所以,这个人头税,他们必须出。
或者说,想要在本地做橡胶买卖,他们就要出。
甚至滇州府的所有橡胶作坊,以后都要如此。
他们或许有不满,但全都淹没在农户们欢呼的浪潮当中。
这些农户们可不是松散的一个个人。
里面还有伐木会的各个成员,所以即使纪元走了,同样能彼此牵制。
秋日的田税或许没办法,也只能提高产量,减少农户们的损失。
但这些杂税,纪元要想办法给免了。
此事馋得周围百姓都想来宁安州。
别说什么景国人,河辉国的人。
便是昌盐郡,乃至永临县,甚至镇南关的人,都想来宁安州鼎定居啊。
急得当地长官赶紧联合本地商会。
不说全出,你们也补一部分吧?
不补?
不补本地人可全都跑了,你们货物卖给谁?
有些官员,甚至隐晦责问纪元。
但纪元的回复只有一句。
“宁安州研究出新稻种,有兴趣吗?”
“种植周期三个月,亩产四百斤那种。”
一句话,这些官员瞬间变脸。
责问?
什么责问?
我骂我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