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似笑非笑:“真的吗,真的是百姓受益更多,还是商会的人受益更多。”
如今来往频繁的,都是商贾。
并非说商贾不好,他们也为各地的繁荣跟连接做出巨大贡献。
可他们是道路修好之后,最直接的获益者,否则他们为什么会那样兴奋?
无利不起早,对谁来说都一样。
纪元也没把永临县的县令往外推,而是直接道:“天齐国本就重农抑商,难道我们要维护商户利益,让本地的农户多受磨难?动农本,就是动国本。”
纪元并非夸大其词,这确实是真实的情况。
最后他又道:“此路修好,宁安州的橡胶等物,就可以运出去。”
此事成了,朝廷必然能看到。
这是大实话。
纪元也是在委婉地说,“牺牲”商会的利益,给你带来平步青云,难道不好吗?
好吗?
当然好!
所以,他跟纪知州才不是对立的,他也不用跟纪知州斗智斗勇!
他只要去问自家商会要钱就行了!
没错!
等出了知州府的大门,永临县县令立刻清醒过来。
不对劲啊。
为什么纪知州的话,那么能蛊惑人心?!
他怎么就被带着走了啊!
可说得又没错。
他们让利于民不说,谁受益最多,谁就出钱,这话肯定没错。
中午时分,昌盐郡县令也走了出来。
脸上带着同样的怀疑人生。
哎,纪知州说的对啊。
等他们离开,柴烽才道:“您不是说,这些官员都跟当地商会有勾连,肯定会帮商会说话?”
官商勾结,这是肯定的。
可这是古代。
这是权大于一切的天齐国。
大多官员并不在乎那些商贾的真正利益,他们在乎的是自己能不能高升。
一起压榨百姓,他们乐意做。
但跟升迁有关,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纪元并不会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对立面,而是站在为官的角度上替他们分析。
纪元不好解释那么多,只好简短道:“路修好了,便是一大政绩。”
一个漂亮的履历,对升迁还是很有用的。
几番来回之下,双方都在出价。
都想把道路争取在自己那边,肯定要多多出钱出力。
一直到六月底,双方都拿出自己最诚意的价码。
东边的昌盐郡,愿意出资三万五千两银子,再送来他们当地的囚犯,以及征收本地徭役,银钱按照纪元说的给。
西边的永临县,直接出价三万两,等于自己出了四分之三的银钱,同样愿意把本地的囚犯送来修路,徭役倒是不出了,他们永临县今年还有别的工事要做。
为了这条路,两个地方的官员跟商会真的是拼了。
普通百姓们啧啧称奇的时候,都在考虑,要不要去修路?
修路累啊,死人都是常有的事。
可这是在纪知州的监督下修路,给钱给吃食,还有合理的休息时间。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愿意去挣点外快。
他们不怕出力,就怕出力不讨好。
是纪知州的话,应该没问题?
这么想着,不少普通百姓跃跃欲试。
说起来,现在能挣钱的东西真多啊。
稻香鱼,稻香鸭,还能去砍树,做橡胶,但凡勤快一点,大家日子都会好过。
所以宁安州跟镇南关的百姓们在犹豫。
而昌盐郡跟永临县的百姓们则在踊跃报名。
眼看四个地方的人,人在为这条路兴奋。
纪知州到底修哪条路啊!
快有消息了吧?!
七月初,从四地交汇处的通远镇传来最终的答案。
那就是,两条路都修!
同时修!
年后镇南通往宁安的路修好,便立刻动工。
叶大人跟程大人,已经在启程绘制修路图了!
啊?!
都修!?
说好的只修一条呢?
等会。
纪知州从未说过只修一条。
他见到两个地方县令的时候,态度甚至都是一样的。
这个假消息怎么传出来的啊。
四地交汇处的通远镇地方官一屁股坐在地上:“是我说的?”
他好像被误导了啊!
就是,就是纪知州模棱两可说了,只修一条路,他收了两地的好处,就讲出去了。
面对纪知州了然的目光,这位地方官感觉自己脖子发凉。
纪知州早就知道他收了昌盐郡跟永临县的银子,所以一直通风报信。
但纪知州并不拆穿,反而利用他传递或真或假的消息?!
他们一群人,被十七八的纪知州耍得团团转?!
消息传出去。
两地县令跟商会既傻眼又觉得了然。
也是,纪知州做事的风格,不就是这样吗。
再说了,能修路就好,反正他们能过就行了。
只是为了抬价,他们真的付出太多啊。
也不对啊。
虽然他们承担了不少,但宁安州负担得剩下的银钱吗?
两者加起来,宁安州自己就要至少两万五千两银子。
对小小的宁安州来说,他们可以吗?
除非说,橡胶的利润,让这个原本贫穷的地方,早就迅速积累起财富。
想到这,更多人兴奋了。
这路要修!
一定要修!
好在事情尘埃落定。
他们通往宁安州的路一定能修好。
为什么?
因为纪元!
纪知州!
修路的事终于定下。
省会下来的叶大人跟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程大人,配合的倒还可以。
他们两个性格不同,但专业知识过硬,聊起来很是契合。
只是程大人身边需要专门的人照顾,纪元也是千选万选,最后请白越寨白阿婆的孙儿陪在左右。
白阿婆的孙儿力气大,人也机灵。
跟在程大人身边,纪元非常放心。
说起这个,程家的情况已经走上正轨,纪元还写信给程教谕让他放心。
程大人只要专心做事,情况就会好很多,只要不受刺激,现在发疯病的时间越来越短。
程夫人的病好的更是快,听说已经可以操持家务,不过纪元的意思,还是让她多养养。
程夫人一路上过来,多是水土不服,全靠一口心气撑着。
来宁安之后,纪元找了武新府最好的大夫,竟然恢复得很好。
至于程家小姐跟程家小公子,两个人各有不同。
程亦珊在官学做事,已经是宁安州州学的一把手。
程家小公子今年不过七岁,伴在母亲左右。
说实话,他也到了启蒙的年纪,但州学肯定上不了,顶多在家读读书。
这对诗书传家的程家来说,不是个好消息。
纪元在信里倒是说,他有空的时候,会去教导程家小公子,再说有程家小姐在,启蒙问题不大。
程小姐的学识普通进士都比不了。
信件到程教谕手中时,差不多也是七月份了。
已经是程掌印的他,总觉得这封信不是纪元的风格。
可想着,或许是纪元为了安他的心,才写得这么详细?
程掌印甚至还给夫人感慨:“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可能就是收了纪元这个学生。”
程掌印的娘子看到信后,又看看那程大人,心里倒是升起不敢置信的想法。
但转念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
总觉得纪元提到她家侄女是不是有点不对?
程掌印倒是提起另一个事:“纪元还说,他会尽其所能,帮程家洗刷冤屈。”
“他竟然这般信任我们家,真是我这个夫子的荣幸啊。”
听到相公这样讲,程掌印娘子忍不住道:“或许也有其他原因?”
“什么原因?”
“因为纪元嫉恶如仇?这也没错。”
程掌印立刻道。
好好好,就当他嫉恶如仇吧。
不过纪状元,确实与众不同。
便是她相公的升迁,都是沾了这个学生的光。
滇州府,镇南关外。
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带着亲卫一路疾驰。
镇南关的新将领,就要来了!
纪元听到这个消息,眼神立刻带了兴奋。
终于来人了!
那他是不是可以商议一下,去天齐国之外,去找占城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