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纪元认真解释:“宁安州想要发展,如今的耕牛还只是一方面。”
“后面大量的农具,大量的外地种子,以及本地所需要的各种东西。”
“全都需要经过镇南关。”
“我们不能依靠对方的心情行事。”
说着,纪元甚至还拿出怀里的简易地图。
这是从李首辅给他的地图里抄录的一部分,纪元指着另一条路:“便是这位走了,下官也想再修一条道路。”
纪元勤勤恳恳解释他画的那条路。
想请知府大人帮忙,找来合适的工匠。
宁安州去往滇州府其他地方,还能再修一条路。
看到这,知府真的明白了。
纪元就是为了宁安州的发展!
然后顺便解决老兵们的贫困问题。
如果赖琨顺没有拿宁安州发展来威胁纪元,他根本不会做到这种地步。
知府满肚子的话说不出来。
而纪元身边的小吏柴烽,以及知府身后的幕僚,看向纪元的时候,总觉得纪元在发光。
别人都觉得他的理由或许离谱。
可大家实实在在看到了。
他就是这么做的。
阻碍他的任地发展?
那就佛挡杀佛!
纪元幽幽道:“知道他们耽误多长时间吗。”
“如今都九月份了,按照正常来说,我们当地的百姓都能买牛租牛,能省多少事。”
“说不定还能再开耕一些梯田呢。”
柴烽使劲点头。
没错没错,纪大人说得对!
“大人!大人!镇南将军试图潜逃!已经被邬壮士,还有滇州府的守备军捉住了!”
准确说,是邬人豪一手提了一个,直接扔到守备军脚边。
守备军又去把躺在地上嗷嗷大喊的人再给拖回来。
这十几个人意图逃跑,全都败在邬人豪的手下。
守备军指挥越看邬人豪越欣赏。
这块头,这身手,这脑子。
等会,邬人豪怎么知道,他们会逃跑?还知道对方的密道?
答案不言而喻。
原本还在审讯其他人的徐大人连夜过来,眉头竟然有些松快。
之前还怕他把赖琨顺捉到京城有些过分了。
会让那些武将们不满。
现在好了。
携带细软潜逃。
说他一句叛国都是可以的。
一件件事,终于把这位背负祖宗荣光的小人给拉下马了。
这像是抽丝剥茧一般,也像是小刀放血。
看着一点点的。
但等对方反应过来时,已经退无可退。
如果是李首辅知道这件事,只怕要叹一句,纪元对比在京城的时候,更聪明谨慎了。
要是楚大学士知道,必然还会讲一句狡诈。
可惜了,如今的事情,才是真正的尘埃落定。
纪元就怕他老老实实跟着去京城呢。
滇州府知府笑着摇头,开口道:“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知府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从小厮手里取来烟袋,看着镇南关的黑夜,慢悠悠道:“你要代管镇南关了。”
“知道镇南关多少烂账吗。”
“知道那些兵士后人要怎么安抚吗。”
“还有,你想修路,本官自然可以准,但你以为这山路好修?”
知府一连串问题,让纪元却笑,随后把蜡烛拨亮一点。
“下官相信,人定胜天。”
此时赶在最后时间进城的商贩们,擦擦头上的汗。
已经入夜了,差点就不能进来了。
“这位军爷,请问要多少入城费。”
那几个“军爷”此刻有些六神无主,随意摆摆手:“不要了,快走吧。”
不要!?
为什么?!
“本地的新知州说了,以后货商再过镇南关,就没有入城费了。”
没有入城费?!
这,这是真的?!
新知州是纪元吧,那纪元这么做,又会触动多少人的利益?!
眼前的兵士们人心惶惶。
他们有的也想跑,有的又觉得不如赶紧坦白。
他们是镇南将军的手下,真的做了太多的事。
如果纪知州翻旧账怎么办。
如果他们成了马前卒又怎么办。
可同时,大家又知道纪知州的。
没错,镇南关的兵士们都知道纪知州的人品。
他是个不恃强凌弱的。
他对每一个人都很好,商贾,百姓,士兵,全都很和气,跟那些凶名完全不同。
甚至越底层的士兵,越信任。
谁让被宁安州的一切历历在目。
而且抓镇南将军那日,纪知州说,要带着镇南关的人一起赚橡胶的钱。
大家心里拉扯得厉害。
一方面不相信当官说的话。
一方面又觉得这人是带着宁安州致富的纪知州。
一方面想跟着几个刺头逃跑,或者直接闹事。
可还有一方面,又觉得或许跟着纪知州日子才能变得更好?
这种拉扯,这种动摇,就足以让赖琨顺的人四分五裂。
也有人问,为什么会相信其他地方的官员。
那还用说,这是纪状元。
至于免除入城费。
这又有什么了,钱又到不了他们手里。
在各方纠结之下,纪元并未说什么,而是让手下的人去军队里统计名单。
他要统计因为戍守边关而受伤生病的将士,并且顺便说了第二批名单也要准备。
第二批要统计的,是因为父亲牺牲,孤苦无依的将士后人。
“统计这些做什么?”
有士兵问道。
“分田啊。”柴烽直接答,“教你们精耕细作,发展稻鸭鱼模式,做不做。”
“按照批次,一批批地教。”
“哎,没办法,我们人手太少了,不然大家一起学,那才是最好的。”
一起学?
不在所有名册之内的兵士看过来。
他们也能学?
甚至路过的百姓都在伸头听。
“学,都学。”
“我们知州大人,恨不得大家一夜都能学会。”
敝帚自珍?
不存在的。
他们纪大人说了,要让镇南关的百姓一起学会更好的种田方法,也要让当地百姓一起做橡胶,发展染布协会。
总之。
宁安州有的。
你们都会有。
时间问题。
不信?
不信就算了。
可镇南关的兵士跟百姓信吗?
太相信了。
他们见识过宁安州的发展,见过纪知州本人。
他们看着宁安州流水般的货物。
赖琨顺直接抢,就是因为羡慕。
他们羡慕吗?
那是肯定的。
这样的前景下,没人愿意反,也没人愿意闹事。
少有的蠢货,要么被身边人按住,要么被滇州府来的守备军按住,全都形不成气候。
消息传到滇州府知府耳中,他忍不住感叹:“纪元的底气,原来在这。”
他以自己的信誉为保证。
可这整个滇州府里,能让众人信任的,只怕也只有他了。
当官当到这种地步。
此生无憾啊。
知府开始好奇了,在纪元手中,这两个天齐国最南边的地方,到底会变成什么模样。
徐大人处理完手头的事,又派人严加看守犯人,这才有工夫跟滇州府知府沟通。
徐大人直接道:“知府你也是进士出身,可听过这样一句话。”
什么话?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知府自然知道,出自礼记,其中一个意思是,只要实行正确的道,天下所有人跟事都会帮你。
此话甚大。
是一句可以束之高阁的圣人言。
毕竟普通人背此句,只觉得这句听起来顺耳。
却不会觉得自己要按照这样的德行操守办事。
这样所有读书人都会背的句子,却很少有人实行。
年迈的徐大人处理完这件心力交瘁的事,已经身心疲惫,可此刻精神却尚好。
“纪元的道,便是天下为公。”
徐大人甚少这样说话。
可此句却是发自内心的。
徐大人拍拍滇州府知府肩膀:“照顾好他,回头你我,可能还要被他照顾。”
徐大人这些事处理完,基本就要回京了。
他要赶紧回京复命,省得夜长梦多。
若不是纪元收集的证据充足,这赖琨顺又试图潜逃,他这一趟多半无功而返。
反正不管怎么说,赶紧了结此事才是真的。
徐大人这样说,就是让滇州府知府暗中给些帮助。
毕竟是一个省会的知府大人,他能动用的势力,还是很多的。
滇州府知府悠悠道:“您还记得,我是哪里人吗。”
“哪里?”
这位知府笑:“本官是闽地的人。”
在纪元让人写出《梯田水渠修建手册》,并送到云贵闽川等地时。
他就对纪元很有好感了。
他的家乡也有很多山,也有很多水。
却没有这样的好方法。
纪元带着宁安州的人做出方法,总结了经验,还分享给所有人。
作为出身山地的知府,纪元在他这,已经是自己人了。
知府笑容忽然停止。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纪元在走自己的道时,连他这种跟纪元不熟的人,都自觉帮他开道。
好一个天下为公。
好一个天下人都会帮忙。
那些圣贤书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过。
还真让人变成现实了。
滇州府知府跟徐大人相视一笑。
他们自愿,为纪元“保驾护航”。
能成为天下为公的一分子。
也是一种荣幸。
九月二十八,纪元等人送走徐大人。
这次徐大人不再绕道滇州府,而是直接从更近的武新府出发,到时候一路坐船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