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恨比爱长久。
但这也太久了吧。
高老四一顿,也不是他不想做,而是确实有些问题,只好含含糊糊道:“跟预算有点关系。”
纪元见他说得不对劲,心里约莫明白几分。
预算?
以高夫子的数学水平,他应该是没错的。
可能是指出别人的错事,甚至是上司是错误,所以对方恼羞成怒?
看来,确实有这个可能。
几个人齐齐叹口气。
当社畜。
是真的难啊。
纪元刚要安慰,回来的武营,刘军,邬人豪他们也在骂街。
“又是值夜,怎么又是我们!”
纪元得了皇上的赏赐之后,跟其他五个好友住在一起。
那滇州府的董康在这也没什么朋友,他们住的也不算远,所以没事就过来说话。
但是别看董康来的很勤,这还是头一次看到武举的三人。
董康看着邬人豪的块头,脸上写满羡慕。
不过这会他们三怨气很深,只能听他们说话。
如果说文举这边,是暗戳戳的排挤。
那武举出来的这三人,就是被明晃晃地针对了。
当时武举出来不少人,早早被分配了差事。
基本都是当守卫这种活,能在京城当巡卫守卫,已经很好了。
但说起来,还是既累又苦。
偏偏他们三个,直接被五王爷要走,跟其他武举众人分开了。
现在再过去,他们三就是最“底层”。
加上他们也没有朝中的人脉,身份也变得尴尬起来。
五月份过去任职,十天里有五天都要值夜班。
六月份的排班表一出来,除了休假十日之外,其他二十天都是夜班。
还说什么,他们习惯值夜,也不用调整作息,对大家都好。
谁知道值夜是最辛苦最无聊的。
这不是欺负人,又是什么?
怪不得刘军要骂人。
刘军回到家,直接奔向酒坛,不吃口酒,他真的不能解乏。
等这三人再坐下。
一群人面面相觑。
当差的日子,可太难熬了。
无论武举还是文举,怎么都这样难。
纪元道:“过渡的时候总是最难熬。”
“咱们这些文官,等一派官,总会好的。”
“武官可以轮换。”纪元又道,“你们卫所那边,能不能把你们召过去?到了卫所应该会比这要好很多。”
武营刘军,都是自幼在卫所长大。
如今有了武举的身份,要是能分到地方上还行。
两人忽然想到什么。
对啊,之前被五王爷要走踢蹴鞠,家里不好让他们回去,现在正儿八经是个武官了,总能回去了吧。
不过说完,大家瞬间看向邬人豪。
今年只有十八岁的邬人豪,人高马大。
刘军跟武营可以回去,那他呢?
邬人豪却道:“没事的,你们该走就走。”
话是这样讲,却还是要看看能不能把邬人豪一起带走。
无论文举出来的,还是武举出来的。
这会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外放!
把他们放出去吧!
这地方,他们暂时混不出来!
去外面历练几年,才能在京城站稳吧。
六月开始,武营他们给家里卫所写信,看看有没有出去的机会。
董康等人则在认真做事,同样备考庶吉士的选拔。
他们真的要去投奔纪元了!
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而纪元这里,人情确实不复杂。
除了每天小山般的文书之外,其他也没什么。
纪元则在这上万件公务里,如同海绵一般吸收各类政务的处理方法。
看到不同之处,还会拿出来分享,又或者留在一旁慢慢思考。
他在京城同样没有人脉,有些疑惑,实在不知道该找谁解答。
在纪元苦于没有良师解惑的时候,一封意外的书信来了。
程教谕。
远在建孟府正荣县的程教谕给他写了封信。
信的内容大概是,程教谕已经接到调令,要到另一个地方做掌印教官。
并非教官了,直接做掌印教官。
但是上任之前,要到京城述职。
按理说,他之前以教谕的身份去做教官,直接上任即可,可作为掌印教官,那就不同了。
这么破格提拔的原因?
还能有什么,他教出今年的新科状元纪元!
程教谕还在信里调侃,说多亏有纪元,否则他才不会升官。
纪元心道,不可能只因为自己。
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的籍贯,让吏部注意到下面县城里,还有这么厉害的官员。
程教谕在县学,必然是被埋没了的。
现在紧急召他上任,还是因为程教谕本身的能力。
把几近荒废的县学打理成如今的模样,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纪元看着信件,心里十分高兴。
程教谕差不多八九月份到京城,他到时候肯定会去迎接。
能看到之前的夫子,心情格外好。
而且他有些疑惑,或许就有人解答了?
纪元正想着,没留神史官院来了个不同的人。
纪元多数时间都在大办公室里做事,今日看程教谕的信件,这才回了自己房间。
李首辅进来,看到的就是整齐的桌案,一边是摞得整整齐齐的文书,看样子是整理好的,只等着归档。
另一边是要看的。
那剩下的呢?
李首辅随意拿了一本。
哦,是个吏部呈上来的贪污案,贪污的官员直接被判了问斩,里面加了个纸条,上面是纪元的字迹。
纪元疑惑,此案的金额没有那么巨大,而且不牵扯人命,之前有桩案子涉案金额更多,甚至还害死了人,那个案子的主谋都没死刑。
以及工部的几处工期延迟,处理方法也不同。
还有某某年,番邦小国的来的时候,给了格外优待,为何也没原因?
李首辅还未看完,纪元已经站起来行礼了。
他一时高兴,竟然没注意李首辅李大人竟然过来。
李首辅是个额头发花白,人也瘦的老头,走路悄无声息的。
李首辅朝他摆摆手,坐到主位上,继续翻看纪元单拿出来文书,主动问道:“这几本,为何单独拿出来。”
纪元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搬来一个箱子,眼睛亮闪闪的:“您应该问,这些为什么都搬出来。”
李首辅:?
这是要做什么?
纪元见李首辅坐下来问话,立刻顺杆就爬。
他方才高兴的,就是程教谕来了之后,他这些疑惑可以解答。
但这会明显有更合适的人选啊。
满朝文武官员里。
李首辅是可是最大的官。
这些事他肯定知道!
便是程教谕都解答不了的,李首辅明显也会。
这几次接触下来,纪元感觉,自己还是有这个脸面提问的。
毕竟这状元名头,还是好用的。
李首辅见他态度谦卑,好笑道:“说罢,只回答五个问题。”
“不,三个。”
几十份带有疑问的文书。
却只能问三个?
这怎么能行。
纪元拱手,问了个超纲的问题:“首辅大人,为何有些事情的解决方法跟同类型的事情不同,是跟涉案的人员有关,还是跟当时的律法有关。”
李首辅挑眉。
好问题。
这一问,就解决里面大部分问题了。
李首辅随手抽了一本出来:“跟影响有关系。”
拿两个贪污案来说。
前者金额少,也没死人,但主事的人被处死了。
后者金额多,死了两个仆从,主事的人只是被革职。
李首辅让他翻出当年的文书,只看户部的文书。
这才知道,前者金额是小,可耽误了当年的秋收,看似没死人,其实耽误了秋收,还耽误了播种。
这影响不可谓不恶劣。
后者死了人,但那仆从本就是涉案之人,那两人甚至想谋害涉案的官员,好侵吞银钱,这案件就不同了。
后者的案件,还能从刑部的文书里看出端倪。
前者还要去看户部对当年收成的总结。
总之,一个案子,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
但凡能送过来的文书,都代表事情已经了结了。
很多事情处理方法,不会太离谱。
李首辅简明扼要地讲了,又让他多看当年的卷宗,若还是找不到来龙去脉,就说明文书缺失,需要补上。
当然了,他们如今整理的是化远三十年末的东西,多半缺就缺了。
若是到化远三十八年左右的,必须要认真细致,缺什么就要补什么。
纪元认真听着,恨不得做笔记了,很多疑问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纪元很顺手地给李首辅倒茶,让首辅大人不至于口干,力保让大人心情好些,可以多说点。
李首辅摸摸花白的胡子,眼神里看不出情绪,但明显心情不坏。
“明日起,史官院交给手下的人。”
“你跟翰林院其他人,一起准备庶吉士的选拔。”
庶吉士选拔?
他要参加?
纪元还没反应过来,李首辅直接道:“你做考官之一,好好准备吧。”
???
他?
做庶吉士选拔的考官?
确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