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还是因为,他们好像不是一路人。
就算是谢志福跟宋留群,要是没有纪元这个对手,他们基本也是不怎么说话的。
一时间,车内实在尴尬的厉害。
宋留群看了看他们两个。
这车里面,纪元不到十五,谢志福今年二十六,自己今年二十七。
难道皇上真的按年龄来排顺序?
那也不是,纪元的殿试文章确实很好。
说到殿试文章。
宋留群终于问出那个让他耿耿于怀的问题。
“纪状元,说起来,你会试文章是如何写的,上次我们看了你殿试的文章,真是有所裨益。”
“想来你的会试文章,必然也不错吧。”
谢榜眼也立刻抬头,他也很感兴趣。
纪元到底怎么写的,能把马屁拍到第一?
说实话,他们也想学。
纪元抬抬眼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直接道:“听说会试录马上做出来,到时候就知道了。”
他们当然知道会试录快出了,但不是想提前知道吗!
主要是,纪元也不可能当场背给他们听啊。
那《会试录》是礼部,国子监一起编纂。
编好之后送到翰林院来审,再之后送到皇上手边。
纪元听说,礼部国子监已经在做了,估计这几天里,便会送到他们翰林院。
他们三都是翰林院的人,想看会试录,那还不简单?
如今科举都 结束了,这些文章再保密也没用。
纪元不想费事,在这两人眼里,就变成羞于开口。
一定是拍马屁太厉害了!
所以不好意思说。
没关系,这会试录可是要发到全国各地,所有读书人都会看的。
如果说童试录,只是自己本地会看,乡试录,顶多看前几名的。
但会试录,这种全国范围的好文,整个天齐国各州府,全都会买。
甚至连番邦小国都要买来读一读。
想到这,他们总算高兴了。
说不定很快就能看到纪元丢脸。
不对,今天说不定也会丢脸。
国子监的学生们,也是学富五车。
让一个不到十五岁的人去给他们讲学?
纪元最初的讲课应该还好,但后面的提问环节,估计够呛。
国子监不服纪元的人很多,说不定会有多刁钻的问题等着。
在两人飞速思索下,纪元竟然感觉车厢里没有那么尴尬了?
那多想想吧,多想想时间过得快。
没办法。
直到现在,他们也很难接受,自己真的输给比他们小这么多的人。
只能从里面找到“漏洞”,然后用来安慰自己。
马车终于到了国子监,外面左右典籍请他们下马车,听着外面的动静,应该有不少学生前来欢迎。
纪元人还没下去,就已经感觉到领导视察那种压力了。
不是被视察之人的压力,是领导的压力。
纪元没动,谢榜眼,宋探花咬牙,确实,重要的人一般最后下车,他们两个还是要给状元开道。
这边纪元还没说什么,两人便率先下去。
啊?
嫉妒之心很重,但懂礼貌?
两人刚下车,就看到车外的场景。
国子监上千学生里,挑了百名学习好人也端正的,此刻全都穿着国子监的衣袍,在门前列队等着。
眼看两人下车,大家赶紧做礼。
也有国子监学生道:“不是说新科状元年轻英俊吗,这也不沾边吧。”
“你再看看,这是咱们国子监的谢榜眼跟宋探花!”
哦,他们说呢,不过这探花也不帅气啊?
左右典籍已经在等着了,榜眼探花自然也站在两侧。
那边还有国子监的官员在等。
国子监最高的官员为从四品的祭酒,自然不好前来迎接,故而下面正六品的司业率领一众人等,只为迎状元讲学。
纪元见这两人下马车,自己也掀开帘子。
依旧是那身绯红衣袍,端得鲜艳夺目,他站在车驾上,利落下车,走得极稳。
等纪元抬头,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好个绯衣少年郎!
这才是大家心目中的自己啊。
不对,这才是大家心目中的状元郎啊!
穿红袍,做状元,个子挺拔,人也俊朗。
这就是今科状元?!
在场国子监的学生们,哪个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纪元上前,左右典籍立刻跟上,同大家介绍:“这边是我们的今科状元纪元,如今在翰林院做编撰。”
“这位是国子监司业。”
双方都是正六品的官员,自然十分客气。
当然也有不同,作为国子监的司业,算是实际的职务,比纪元的编撰要好很多。
但是,纪元这个六品编撰不过是个做官的起点,以后的前途,那可不好说。
再者,只要当了翰林官那边尊贵无比,说出去都是极为清正的。
国子监司业十分客气,笑着道:“辛苦状元郎来一趟,早就听说过您的风采,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纪元笑:“司业大人太过客气,学生也不过是求学子弟中的一员,如今侥幸有了功名,以后依旧是要读书的。”
“国子监是天下读书人都想来的地方,到了这里,也不过是个读书人。”
啊?
谢榜眼跟宋探花看过去。
平常纪元的话很少啊,这说起官腔来,既不显得虚假,还让人听的很舒服?!
这是怎么回事啊!
别说国子监司业受用了,就算是旁边的学生们也受用。
他们还是小看纪元了。
对啊,会试文章,不会就是这么拍马屁得的第一吧?
这么看来,还真有可能。
他们怎么就没有这样的本事。
纪元跟司业相谈甚欢,一直到国子监里面,纪元才感慨:“国子监的松柏竟然都如此旺盛。”
但凡学校,必然是种松柏的。
这里的松柏养护得都很好,让人只觉得喜欢。
再到文庙,很快国子监祭酒也来,对方见过纪元,对他也是心情复杂。
可自从看了纪元的会试文章之后,那份复杂就收了些。
那样的题目,那样的想法,却还能答得有风骨,这样的考生不得第一才奇怪。
祭酒今年五十多,看向纪元的时候不由多了些慈爱,笑着道:“会试录也快做好了,等你们今日回去,要不然顺便拿回去。”
这便是让翰林院来审了,同样也是拉近关系。
纪元笑:“那可巧了,咱们不用再跑一趟。”
身后的谢榜眼跟宋探花一惊。
《会试录》已经修好了?!
那他们也能看到纪元的文章了!?
甚至回去的路上都能看!
怎么办,好期待啊。
他们俩还在走神,纪元那边则跟祭酒一起,带着前来的国子监学生们祭拜先贤。
拜过之后,众人回神。
状元,要讲学了。
马上便是巳时正刻,等状元去了讲经台,三年一次的状元讲学便要开始。
之前就罢了。
那些状元大多三十多,稍微年轻的也二十五朝上。
今年的状元,不到十五?
他来讲?
突然有种不信任感怎么办。
大家现在看到的,也就是他殿试文章,乡试文章都少有人读。
如果他水平不够,岂不是很尴尬?
还有些国子监学生,已经做好提出刁钻问题的准备。
纪元一边跟祭酒,司业闲聊,一边笑着安慰:“没事,该问什么就问,若下官不会的问题,咱们一起探讨。”
旁的不说,单这个态度,已经让祭酒喜欢了。
这学生,当初要在国子监读书就好了。
现在?
现在肯定不成。
人家都能来讲学了!
巳时正刻,早上十点钟,纪元站在讲经台上。
已经有无数国子监学生在下面等着了。
学生们穿着国子监青色公服,纪元则是一身红衣,远远看着竟然像是绿叶衬红花一般。
这也没错,今日的中心点,就是纪元。
所有人落座。
左右典籍也为状元郎捏把汗。
普通人看着下面千余学生,大概就要紧张了吧?
纪状元,他可以吗?
纪元站在讲经台的最高处,笑着看向众人,一眼扫过去,都是一张张面对他的脸庞。
大家的情绪不一,却能尽收眼底。
紧张吗?
或许有吧。
但他准备的发言稿还是要讲的。
纪元并不看稿子,他记忆力本就不错,这又是他自己写的,面对千余人,同样能侃侃而谈。
“天下之治乱系人才,人才知邪正关学校。”
天下的兴衰关乎人才,而人才是好坏,跟学校有关。
“天齐国百年建学,道在明伦,千圣传心。”
纪元语气不疾不徐,娓娓道来,咬字清晰,声音亮而不尖,听着让人十分舒服。
而他的开篇,便在说学校的重要性,说人才的重要性,以及天齐国朝廷兴建学校等等。
从上古夏商讲起,再到如今学校的演变,最后借古喻今,一层层地推陈出新。
此话倒像是他在殿试文章的延续。
但要比当时说得更为细致,更为明了。
纪元用词从不晦涩,力保所有人都能懂。
最后又讲天生我材必有用,又说广播圣学,再讲道明心圣。
让祭酒诧异的事,纪元不讲科举的好处,只讲自己读书的心得。
而真正快结束的时候,纪元最后道:“率性,修道,诚心,正意,崇志,广业。”
“我之读书,不过以此为尚。”
状元从学校建立的原因,再到读书的原因,到读书的好处,之后讲了自己读书的心得。
竟然是少了大谈科举,也没有自夸自己的成绩。
只是实实在在地,分享了自己对读书的看法。
这倒确实是讲学了。
两刻钟,半个小时的讲学,纪元一字不差,说话有理有据,在场不少人都听得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