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过来买书的不少学子脸色不佳。
纪元笑:“拿一本吧。”
说罢,把十五两掏出来,实在拿的他肉疼。
若不是他卖了幅画,是真的不舍得买啊。
那伙计说的话,应该不是假的。
放在现代来说,应该叫录取率。
不过他记得上辈子看过一篇文章,讲的就是古代科考。
其中有项排名,就是讲哪些地方的录取率最低,考生考上功名的比例最小。
意外的是,第一并非江浙,也并非闽地,更不是江西。
而是云贵。
当然了,这也并非定数,朝廷会根据情况一一调整,但他们身在其中,感受肯定会更深。
等着朝廷改变的时候,他们也只能被动接受,并无左右的可能。
纪元忽然想到什么。
政策变化。
此一条也要考虑进去。
如果按照正常来说,他三年后再考,十分稳妥,他也不是自夸,但也能稳进二甲。
可若是政策变化呢?
这有些不好说。
单论去年乡试,突然考了六天五夜,多少考生都承受不住这种压力。
这点也要考虑进去。
买完书跟笔墨纸砚回去,高老四道:“京城的东西也太贵了。”
这些纸张,比他们在府城买的时候要贵很多。
纪元想了想:“或许是我们买的地方不对,明日去外城边上看看那。”
此地学子聚集,可能会涨价的。
三个人随意找了个饭馆,准备吃了饭再回去。
武营他们今日被喊去五王爷府中,估计要晚上才回。
“这也太没意思了,竟然一个云贵学子的名字都没有。”其中一人带着口音道。
纪元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手里也拿着文章汇集,不过跟大多数人一样,都是只翻开排名,不看文章内容。
云贵太远,文章怕是不好弄。
但纪元知道一点,最近几年那边学风兴起,学生也多。
可是朝廷给的举人名额却不多,这也是竞争激烈的原因之一。
估计近几年那边学生刚刚起来,书店的老板关系却还未打通,所以文章名字都不在其中。
“或许,这东西也做不得数。”白和尚看向纪元,“我不认为你会排第五十几名。”
“想来这汇集看似严谨,实则漏洞百出。”
“天下那么多学子文章,不可能全都汇集在此。”
旁边云贵学生就是个例子,再者:“去年八月乡试,八月底出成绩,文章送到京城,再编成书,我猜测成书之人,根本没看文章,全都按照印象来排。”
白和尚说得清楚,纪元也点头,他买完这书,又听到伙计的话,多半知道这书买的有些亏。
好在文章不能作假,看看他们的文章也行。
而白和尚却是真的在为纪元打抱不平。
经历过青云寺那事之后,白和尚对纪元是真的佩服。
纪元笑:“他们排他们的,我们考我们的。”
纪元心里大概已经有了主意。
他还是决心认真考。
先不说自己本就倾向这个。
再者,控分的没有好下场!
不对,是谁也不知道时局变动,更不知道三年后会如何。
与其等着命运安排,不如自己主动一点。
二甲也好,三甲也罢。
都是他的成绩。
再说了,就算他考上三甲,未必不能做出一番成就出来。
纪元心里豁然开朗,不再思考后面的事。
再者退一万步说。
今年会试人才济济,说不定他认真考了,也还是落榜。
到时候老老实实去国子监读书,也不枉费这次认真努力。
“我们吃饭吧,吃过饭就回去读书,距离会试,也就剩四十五天了。”
四十五天,一个半月。
谁听了不觉得心慌。
考上了,就是进士,就能做官。
考不上,甚至还要“发配”到副榜,送到县学当夫子。
一天一地,云泥之别。
做了举人之后,就有车马仆从环绕。
要是做了进士,其荣耀不必多言。
他们吃饭速度快了些,旁边饭馆的学生们也一样。
就剩一个月半月。
这一个半月里,其他事情跟他们都没有关系。
除了读书就是读书。
早上寅时起床,先读文章,再看近几年的时文,多的上千篇,少的上百篇。
分析其他考生怎么写的,再看名家如何说的。
武营他们甚至弄来一份今年科举主考官的名单。
因是在京城考,所以没有监临官,直接从主考官开始算。
这并非作弊,而是备考学子们都会准备的。
今年的主考官人选,大概有两人。
一个是文渊阁大学士,兼任户部尚书,如今正三品的大员楚大学士。
另一个是文渊阁首辅,兼太子太傅,并兼吏部尚书,从二品的李首辅。
这两位都是翰林官,单看品级,就知道其位高权重。
他们之间也有些区别,楚大学士平日交际广泛,与江南一带的官员私交甚好。
今年五十六的他,能坐到这个位置,已经可以说是下任首辅的人选了。
李首辅出身名门,虽也是科举上来,但家学渊源,前朝起便是本地名门望族之一。
六十三的他,也快致仕了。
不过皇上的意思,让他干到七十五再走。
一般来说,到六十五差不多就该走,但李首辅身体还算能硬朗,估计撑到七十没问题。
可皇上却道,等他七十五才放他回乡。
别人怎么想不知道,但楚大学士估计想哭出声。
武营介绍这两位考官的时候,也顺便说了这些八卦。
两位主考官性格不同,出的题目自然也不同。
楚大学士注重人治,强调有才者方能治国。
李首辅看重民生,认为有才者也要有德。
这都是大家私下总结的,具体如何,谁也不知道。
便是武营他们也只见过几次这两位重臣。
还是在去年秋狩上。
当时皇上也在,他们作为武举选出来的举子,自然要前去拜见。
邬人豪倒是讲了些:“他们看起来脾气都很好。”
纪元挑眉。
一个三品大员,一个从二品的大员。
脾气都很好?
这都是人老成精的老狐狸,用脾气很好形容,是有些割裂的。
说起来,武营他们只在前几日去了一次五王爷家里的蹴鞠场,最近怎么不去了?
“球场的人说,让我们最近低调一些,五王爷心情不好。”
“总之不用去踢球了!”
如果说在建孟府,他们踢球是因为真的喜欢。
而现在,那就有些讨厌。
不用踢球是好事!
他们宁愿用这个时间多多练习射箭!
球混混王力他们肯定不高兴,但跟他们没关系啊,他们是真的想凭本事混出功名,并不想踢球给别人娱乐。
若是正规比赛就罢了。
可没事陪着王公贵族们踢球,他们觉得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官员,就是陪着贵人们耍乐的工具。
武营等人自然有意见。
现在不用去了,基本都在偷着乐。
纪元也为他们高兴,高兴之余,闲暇时间还是在看他花十五两银子买的《科举汇集》。
跟白和尚说得差不多,排名靠前的,基本都是国子监的学生,从第一到第八,无一例外。
到第九第十的时候,则是江浙的两人。
后面的顺序,则是按照各地考试人数多少来排。
算算时间,这家书店确实没时间认真排序,更不会按照文章优劣来排。
纪元看着看着,又瞧出端倪。
或许对方,不是随便排的?
文无第一,若是正儿八经排序,肯定有人不服。
既然对方会不服,那干脆就随便排序,任谁一看,就知道是胡乱按的排名,就不会计较了。
纪元有些想笑,这些书店可真有意思。
从第一篇文章开始看,是今年国子监第一的学生,这位出身名门,今年二十岁,不少人都说他二甲绝对稳妥。
他这篇文章,讲的是“顺天者存”,颇有孔子“尊尊”的想法。
尊尊便是把人区分成许多等级,低贱者要顺从尊贵者的意思,认为贵族的特权的应当的。
从尊尊再引申到“事君尽礼”,就是要效忠君王,不惜生命的那种。
可以说是很标准的忠君文。
看到这一篇为第一,书店的人确实厉害啊。
看着是随便排序,实际大有文章。
不就是十五两吗!
他可以装作不心疼了!
前三的文章大差不差,是很典型的科举文章,不求华丽,但求无错。
其忠君的想法跃然纸上。
纪元重点分析了国子监学生的文章。
还是那句话,他们就在京城,很多夫子甚至是这次的考官之一。
想要摸清考题的大致走向,看国子监学生重点复习什么,肯定没错。
纪元还把这个事情分享给白和尚跟高老四。
他俩震惊,纪元从这一本汇集里,竟然分析出这么多东西?
他们还以为这东西没用呢。
怎么会没用,纪元这才道:“看每个地方的题目,大致能猜出考官们的喜爱。”
“咱们建孟府的考题,有些怀才不遇的感觉。”
“两广的题目,则在往海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