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纪元,蒋克则是第一次接触。
蒋克等人还好,反正明年才考,今年跟着学学。
纪元不同,他今年就要上考场里了。
故而晚上时间,郭夫子还会单独给他补习。
对于这点,乙等堂众人没有什么意见。
先不说纪元本就勤奋,二是纪元考上县学是迟早的事,他也没有占用其他人的夫子。
换句话说,这么大的学习压力,别人来上纪元的课,估计都会承受不住离开。
不说旁的,纪元至今都在坚持锻炼,稍微得空还会试着画看到的松柏。
别人以为的辛苦,只是他的休闲罢了。
对于这种同窗,大家只有佩服的份。
只是殷博士微微遗憾,晚上时间本应该是他的。
但现在县试在即,还是先备考吧。
纪元突然参加今年的县试,打乱了不少计划。
殷博士和教谕思想前后,还是觉得如此最佳。
他们下定决心要整顿本地学子风气,也有意拿最为离谱的李耀众开刀,当然也想为纪元讨回公道。
可这件事一定会影响到纪元,只有让他迅速考上功名才行。
以纪元的学习能力,以及如今扎实的基本功,两人认为考上县试问题不大。
府试则要看情况。
好在县试考完之后,还有一个多月时间,还有时间学习。
除了学习任务不同之外,另一件事也要办。
说起来,这件事,还是引发前段时间污蔑案的关键。
童生考生的保书。
教谕未雨绸缪,提前让乙等堂新生办保书。
没想到李耀众他们还以为纪元今年就要考县试,所以有了之前那么多事。
保书分两部分,一份是五人连保,一份是长辈的文书。
现在对纪元来说,后者已经没有问题,蒙师赵夫子的证明文书,绝对没有错。
经过那事,聂县令也没有想更换保书的意思,不愿抢林大人的政绩。
但前者的五人连保,却是不成的。
五人连保,参加考试的五个考生互相给对方做证明,保证对方不作弊,自己也不作弊。
如果有一个出问题,大家都完蛋。
纪元的保书是同今年刚入乙等堂的同窗一起签的。
现在他今年考,其他同窗明年考,肯定不能用。
纪元被喊到研学处后,殷博士解释道:“还有不到二十天就要考试了,今年其他学生都已经找好保人,也不能再添一个。”
“还好有另一种方法,找个廪生秀才给你做保,这个也叫廪保,此事已经跟甲等堂的学生讲了,他们要是有愿意的,明日就会寻你。”
“要是明日没人找,博士再给想办法。”
各朝各代的保结之法略有不同。
天齐国的保结大概分为四种。
一是之前说的,童生互保,五人或十人连保。
二便是殷博士说的廪保,必须是官学认定的廪生才行。
之前也说过,秀才也分很多种。
只有在县学成绩为上等的秀才,才能被称为廪生秀才。
廪生不止名声好听,说白了就是有编制的秀才,吃喝用具全都由官府提供,吃饭的时候,甚至可以跟教谕同一个桌子,可见其不同之处。
整个县学,也只有七个廪生秀才而已。
三更是麻烦,要找村里耆老,周围的邻居,还有许多老师帮忙
四则是让官府出面。
县学学生多,而且知根知底,第一最合适,第二就要看平日的人品,有没有高等秀才给你作保。
三四,更适合族中或者官场有人脉的。
估计廪保行不通的话,殷博士就会帮他办三或者四。
纪元谢过殷博士,自己实在麻烦他们太多了。
博士夫子们却没觉得什么。
都说学生遇到好老师的时候,会欣喜若狂。
殊不知若老师遇到自己的爱徒,那真是恨不得什么都教授给他。
只是个保书,他们县学的夫子博士,肯定会帮忙办。
今日就看甲等堂有没有人愿意了。
反正严训导已经同甲等堂的学生们讲过。
这件事全凭自愿。
廪保之事,关乎廪生本人的安危。
如果所保之人有事,那接下来乡试都会受牵连。
今年是乡试年。
八月就要去府城考举人。
现在虽然只是正月十六,还有好几月时间,但紧张的气氛早就起来了。
所以甲等堂不愿意作保很正常。
纪元他们安心等着即可。
有就有,没有顶多再麻烦点。
突然地参加考试,确实会有很多麻烦。
罗博士见了,也安慰道:“不用太操心,不行的话,博士帮去衙门走一趟,聂县令应该会卖这个面子。”
这意思就是,不行他去找聂县令给你开证明。
纪元不好意思笑笑,这事他也不会拒绝,真诚道谢。
今日正月十六。
参加考试的各种手续,会在本月二十五日前截止。
不过按照学生们的谨慎程度,估计整个正荣县,只剩纪元的考试报名表没填完。
好在纪元心里有底,现在与其担心那些事,不如先备考。
报名表要填。
学习,也要学。
备考县试的乙等堂学生,晚上自然要挑灯夜读。
乙等堂内点了许多蜡烛,等到深夜大家才回去。
纪元的东西已经搬到乙等堂的宿舍。
舍友是乙等堂之前的学生,他们还是头一回做同窗。
大家对纪元虽然好奇,更多精力还是放在书本上。
乙等宿舍四人一间,很有大学宿舍的感觉,床头甚至有个书柜,床尾的书桌则更为宽敞。
这里的学生书都很多,所有人的柜子都是满满当当,有自己的感悟,也有之前买的书籍。
其中一人还道:“我桌子上的书不能动,桌子旁边地上的不能动,书柜里的可以随便翻。”
另一人也道:“你要是有什么书,大家也可以换着看。”
“我们年纪都比你大,要是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就行。”
对比年少活泼的丙等堂学生,乙等堂同窗更像刻板印象的书呆子。
他们年纪多在十七到二十五之间。
可这样的书呆子同样纯粹,他们看着呆,心中却有无数学问。
有人看着学霸辛苦读书,或许觉得辛苦。
其实学霸很沉迷攻读书本的快乐,用一句话来说便是:“读书像翻山,一座一座的高山被征服,难道不快乐吗?”
纪元把自己手中比较少见的书拿出来:“这些是我抄录的,你们要是有兴趣可以看看。”
旁人抄录的书本或许看不清楚。
但纪元那时候漂亮的馆阁体,绝对清晰明白。
四个人互换读书,直到丑时才睡,早上差不多卯时便起来。
两点睡,六点起,阎王夸我好身体。
纪元起床的时候,习惯性压低声音,不打扰同寝室人休息。
没想到他刚穿好衣服,其他舍友同样醒了,看到纪元起床还有些诧异。
本以为自己都够早了,没想到纪元更早。
早上起来,纪元说什么都要锻炼身体,不做剧烈运动,也要活动活动筋骨。
毕竟接下来还有一天的学习。
当然,他还要等甲等堂廪生的消息。
说起来,甲等堂今年也很忙,为了八月的考试,必须认真起来。
纪元还是去了之前的竹林,照例先练字,再做套广播体操。
做完之后,李廷跟钱飞也到了。
三个人有段时间没见,自然以后很多话讲。
但李廷钱飞知道,不能耽误纪元太多时间,他今年就要考县试!必须努力!
李廷感慨万分,当年他跟纪元在来的路上认识,一起考县学,也算头一个认识的。
自己还在丙等堂,但纪元都已经学完四书五经,不仅考进乙等堂,甚至还要考秀才。
都是一个起点,差别竟然这样大。
李廷也只是感慨感慨,纪元的天分跟努力,他都看在眼里。
钱飞也差不多。
纪元比他们年纪小,却进步神速。
不过即使知道比不上,他们也在奋力追赶,作为好友,不能相差太大啊。
“我们还说,今年年底就参加升堂考,说不定明年我们继续在乙等堂当同窗。现在你参加县试,估计四月份就直接去甲等堂吧?”钱飞丝毫不怀疑纪元的能力,只是有些遗憾不能在同一个教室了。
李廷反而宽慰:“反正都在一个县学,咱们又不是分开了。”
纪元好笑:“能不能去甲等堂还不好说。”
“甲等堂都是秀才,谁知道能不能考上。”
“你肯定能。”
这话不是钱飞跟李廷说的,而是后面穿着青衫之人所讲。
穿着青衫,头戴儒巾,这是甲等堂的秀才。
钱飞李廷对他不熟悉,纪元是认识的。
昨日在衙门时见过,他还帮自己说过话。
纪元等人行礼,秀才自然高他们一等,更不用说廪生秀才了。
只不过,他过来做什么?
钱飞李廷疑惑,就听廪生秀才道:“我听严训导说,你的保书还要再填,需要廪生作保吗。”
纪元见他过来,心里猜到七八分,现在听到张秀才提起,就更笃定了。
“是,我临时变为今年考试,所以之前的保书就作废了。”
果然,张洵张秀才道:“那我来做你的保人吧,取纸笔来。”
纪元知道他要帮自己,却没想到这样利落。
“你说我写就成。”张秀才对铺纸磨墨的李廷钱飞笑笑。
两人简直绷直了身体。
这可是秀才!是甲等堂的秀才!
平日见都很少见!
现在却在他们面前说话!在有功名的人面前,他们这些人谁不紧张啊。
能做廪保的,还必然是廪生,可以说是整个县学里考举人最有希望的。
纪元还愣了下,赶紧开口,谁料后面传来几个声音。
“搞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