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不是了,品行低劣的人,怎么配在县学,你知道现在多少人想进县学吗?!”张表兄打定主意,一定要这么做。
纪利还有点犹豫,但被张表兄一脚踹到门外:“说啊!你不是很能说吗!说得好听了,少爷我赏你一百两银子!”
多少钱?!
一百两?!
刘嵘赶紧给小厮使眼色,那小厮也机灵,趁乱去找纪元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纪元知道这事,肯定能解决,刘嵘莫名对自己同窗有这个自信。
他确实一直觉得纪元压他一头,可也该从学习上比过去,不应该在这上面动手脚。
刘嵘一向不喜欢张家的做派。
但自家已经没人当官,反而是姑姑嫁得张家人考出来。
所以再不喜欢,也要跟着张表兄。
按照祖父的话说,这是维护好官场上的关系。
十三岁的刘嵘即便再聪明,也会为这些事感到心累。
那边吃过饭的纪元听说此事,下意识皱眉。
李廷跟钱飞也是头一次听说有人能这样恶毒。
今日新开业的酒楼那么多人,来这吃饭的,也不乏正荣县有钱有势的门户。
若这能让纪元堂兄胡言乱语,以后纪元怎么办?
便是他以后科考,说不定也会被人告到衙门上去。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谁说得清楚啊。
纪元面容不变,眼神微冷。
本以为纪三叔他们住在安纪村,翻不出什么花样,没想到还有个纪利,纪利的东家儿子也对上县学有兴趣。
这大概就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前段时间他们还在说,夫子教谕他们被想来走后门的人烦的不行。
没想到歪心思就打到学生头上。
纪利在县城豪绅家当伙计,这倒不稀奇,县上有名有姓的就那么几家,撞到很正常。
但纪利万万不该这样做。
纪元眼神微敛,开口道:“走吧,看看热闹。”
李廷跟钱飞莫名觉得这样的纪元似乎有些可怕,但具体哪里可怕又不知道。
明明他还是笑模样啊。
纪元走到张表兄刘嵘的包厢门口,那门大开着,门口站着的正是他的堂兄纪利。
纪利终于鼓起勇气,要赚那一百两银子,他都被东家少爷踹一脚,不赚白不赚。
谁料纪元过来,又一脚把他踹进门里。
虽说纪利今年十四,纪元今年才九岁。
可经常锻炼的纪元卯足劲踹一脚,还是让对方踉踉跄跄摔到门里。
纪元淡定走进去,对李廷钱飞道:“关门。”
关门?!
方才把他们拉开的伙计,这会更怕了。
一群年轻人,这再打起来啊!
不过听里面的动静,好像又很温和,有个年轻的声音气定神闲地说话。
算了,还是赶紧找掌柜的吧。
也不知道这些少爷们的家长在哪!能不能找到!
纪元确实气定神闲,笑着问纪利:“堂哥,你要说什么?”
纪元的动作吓住一群人。
刘嵘都没想到纪元会这么做,难道纪利说的都是真的?
想来纪元的性子,确实不会吃亏吧。
纪利一路跑过来,酒席没吃上,生生挨了两脚,脸上龇牙咧嘴:“纪元!我就说了!就是你抢了我读书的机会。”
“抢了机会不说,连兽医都不让我当!还带着一群人在我家吃吃喝喝。”
“你对得起我们家吗!”
纪利骂骂咧咧,想着那一百两银子,更是添油加醋道:“知道你没爹没娘,我爹娘对你多好啊。”
“冬日里,冬日里还让你的屋子里烧柴暖和,我们都没有!”
“读书的机会也是紧着你,当初你考县学的时候,吃得多好!”
“我家仁至义尽了!要不是看你可怜,谁收留你啊!一个丧门星!”
“你爹娘都是你克死的!”
你爹娘都是你克死的。
你天生命硬。
所以活该受苦。
这些话听在纪元耳朵里,也从小纪元的记忆深处挖掘出来。
纪元微垂着眼,记忆里的小纪元原本也是活泼的。
爹娘死后,更不是一日变成那样。
他穿过来时,看过小纪元的样子,挨打挨骂一声不吭,整个人麻木得像是没有灵魂。
只有被骂克死爹娘的时候,他的心才会有所触动。
五岁的小纪元不懂什么是克死。
但六岁七岁的小纪元听明白了,他爹娘是因为他才死的,他天生命硬。
所以挨打不能哭,挨饿不能说。
麻木地承受着一切。
死之前还在说,他好饿。
而对方,肯定是看出来小纪元把这些话听进去了,所以一口一个丧门星地喊。
是啊,骂人的时候不骂狠点,又怎么叫骂人。
直到小纪元死了,变成他在这,还在听这些骂。
可惜了,他这个灵魂,直接给对方一拳,再踹上一脚。
纪元笑了下,又一脚踹过去,笑眯眯道:“纪元要是真的命硬,就该把你们一家全都克死算数。”
刘嵘跟张表兄已经被纪元嚣张的模样惊到了。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纨绔啊。
纪元拉了张凳子坐下。
说别的,他倒是不生气。
一要损害他的名声。
二又要污蔑被他们早就逼死的小纪元。
实在触了他的逆鳞。
纪利被纪元这样子吓到,想要张牙舞爪上前,可纪元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
十五岁的李廷,十三岁的钱飞,他怎么可能打得过。
纪元把袖子挽起来,指着上面的伤疤:“这个痕迹,是你留下的。”
“冬日里,你说五岁的纪元偷偷烤火,所以把纪元推到火盆上。”
“这个疤就是当时留下的。”
纪元又挽起裤子,小腿上的伤赫然醒目:“这是六岁的时候,纪元劈柴的时候把腿给割伤了的。”
五岁因为烤火,被推到火盆上?
六岁就要劈柴?
这,这是人过的日子?!
哪家小孩会是这样啊。
剩下的伤痕纪元懒得展示,只是盯着纪利道:“至于抢了你的上学机会。”
“纪利?你怕是三字经都不会背。”
“我用得着抢你的?”
“抢,也要看你有没有。”
“你不过是个废物罢了,你说对吗。”
纪元的话不紧不慢,如果不仔细听内容,他好像在夸人一样,这样的语气,加上纪元说话时还扫过张表兄的脸。
总感觉纪利跟张表兄在一起挨骂!
“纪元!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我要打死你!我怎么不早点打死你!你才是废物!你当初被我打得都站不起来!”纪利挣扎着上前,被李廷直接按住。
刘嵘也对下人道:“快,快按住他。”
等掌柜匆匆赶到时候,包厢里已经恢复平常,只有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被按在地上。
小厮而已,也没什么要紧的。
掌柜赶紧出了房间,另外三个人也走了出来。
这三人中最小的那个气度不凡,眼神瞥了一眼,总觉得似笑非笑。
房间里还传来刘嵘的声音:“说了不要惹他。”
张表兄咬牙,他怎么知道纪元那么难缠。
刚刚那纪元的表情,他都吓到了。
这事,真的就这么了了吗。
明明进县学的机会就在眼前。
酒楼外面,李廷跟钱飞深吸口气。
纪元到底怎么弄的啊。
刚刚气势太足了吧。
两人还在感慨,就听纪元道:“有没有兴趣,赚笔钱。”
赚笔钱?
怎么赚。
纪元看向钱飞:“那个张表兄不是骗了你不少银子,这次就给弄回来。”
也让这位再也不敢招惹自己。
更要让纪利直接滚蛋。
啊?
这要怎么做啊。
钱飞自然愿意,李廷也觉得这热闹有意思。
“还有三日的假期。”
“三日里,等着看好戏吧。”
别人的假期,要么吃喝玩乐,要么帮家里干农活。
钱飞跟李廷的假期,前三天还算正常,第四天见到纪元后,就不同寻常了。
两人按部就班听纪元的吩咐。
要他们做的事也简单,就是在酒楼茶馆说县学的事。
他们买通几个县城的懒汉,这些懒汉没事就在茶馆一坐就是下午。
让这些人传消息,是最简单的。
而茶馆这些地方,又深受“读书人”的喜欢。
不过那话刚开头,就引来不少人关注。
没有其他缘由,谁让这事关乎声名大噪的县学,关乎正荣县的小神童纪元。
“纪元刚入县学的时候,考了个倒数第一。”
“如今半年过去,直接变成前十,听说还有进步的可能。”
“你们猜为何?”
为何?
众人看过去。
在场的读书人,谁不想知道原因。
或者家中有学生的,自然也想效仿。
“是他那手字!”
“不信你们去找县学的学生打听打听,他是不是因为那手字,排名才迅速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