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夫子写这段的时候,还能看出其中恐惧,那会已经是十月份,终于把人放出来。
想来确实瞒得严密,所以下面各县都不知道,他们正荣县还在准备县学的考试。
“他也是惊险,怪不得那么久没有消息,不过也因祸得福,以往举子上任还需要时日,他们这批无辜被牵连的,可以立马上任。”赵夫子说着,也不知想到什么。
纪元单是听,都知道里面稍有差池,就会被连累。
估计赵夫子也在为黄夫子后怕。
放下黄夫子的信,赵夫子看向另一封郭夫子的。
郭夫子是县学的经学博士,跟赵夫子关系也不错,他则是回信。
前段时间赵夫子觉得县学考试结果出来得太慢,忍不住询问了情况。
郭博士收到信后,却也不好回,现在等到考试结果出来,才把事情讲了讲。
纪元对此更加好奇,毕竟跟自己有关。
十月份的考试,十二月中旬才有结果,真是奇怪。
人家乡试考举人二十天都考完揭榜了。
没想到的是,正荣县县学考试结果出来太慢,也是黄夫子那边的连带反应。
当时建孟府乡试秘密处理科举舞弊案,十月份放出一批无辜的举子,消息自然走漏。
也不知是谁,在这个节骨眼上,参了正荣县县令一本。
说他纠结党羽,以县学入学的名义网罗人才,几个县的好学生都去往正荣县,难道藏的不是结党营私的心思?
放在平时,建孟府那边也不会多管,不过是县学的考试而已,若是童试县试,还能管管,这入学考试算什么。
正荣县县学近两年办得好,大家也都知道。
但跟乡试舞弊案凑一块,中央派来的监临官也在场,只好把正荣县的县令喊过去。
不仅如此,连县学教谕,训导,都被召到府城问话。
县令走之前,命几个捕快,严密看守这次县学的试卷,全都封锁在箱子里,钥匙被他带走。
否则他一走一个多月,这些试卷都要作废无用。
郭博士在信中讲,他当时虽然没去,听教谕他们说,要不是考上举人的黄夫子在中周旋,估计还要耽误很久。
黄夫子考上举人,又被派了官,等于有了官身,故而在府城也能说上几句,还找了今年乡试榜首说项,算是把这事平了。
也因此,黄举人又被耽误日子,所以家都没时间回,只好拜托亲朋接回妻儿家人。
等县令,教谕等人从府城回来,都十一月下旬了。
县衙堆积的事,年末各项考核,加上六百多人的试卷,简直忙得头脚倒悬。
若是平时如此忙碌,衙门的事还能找本地的秀才们前去帮忙。
偏偏又牵扯阅卷,这里面很多学生都是他们的子弟,一定要避嫌。
一来二去,正荣县衙门跟官学,人手不够不说,还能不临时加人。
下面的学生们又等着看成绩,每天无数人去催。
他们直接加班加点到昨日深夜,眼圈都是乌青的。
谁看了不要说一句,真的惨啊。
这加班加的。
想想就头疼。
就算忙完试卷的事,衙门还有好多公务等着他们。
纪元想到自己还去县学门口打听消息,估计里面的夫子博士们,正红着眼一目十行地阅卷?
这让他良心都有点不安啊。
感慨之余,纪元还有些佩服他们县令,跟科举舞弊扯上关系,召他去府城,还能提前封存试卷。
不仅如此,回来之前还买了四书给他们带回来,这魄力也没谁,肯定是个极为精明强干的官员。
赵夫子看信到最后,面色有些古怪,看看信,又看看纪元。
“你看这一段。”
纪元好奇地双手接过信,吓得有些坐不住。
郭博士最后在信中还说了,县令跟黄举人如何在府城脱困。
京城来的监临官对黄举人问话时,问他是否作弊,是否跟人来往过密时,黄举人自然否认。
被逼问到极致时,黄举人几乎把自己家底和盘托出。
几岁读书几岁会写字,什么时候断奶都能被问出来。
其他事情就罢了。
提到他原本打算这是最后一次科举的时候,又讲了一遍,自己是如何重拾信心的。
纪元看到这时,已经不忍看下去了。
他好像知道要发生什么。
黄举人道:“一个父母双亡,衣衫褴褛,忍饥挨饿的八岁小童,都能坚定读书的心,我为何不能。”
“一个孩子都说出,千磨万仞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
“我又为何不能?”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难道要被这一点挫折打倒?!”
黄举人洋洋洒洒说了许多,京城来的监临官深深看他一眼,把他从舞弊怀疑对象的名单上划掉。
更因为这番话,正荣县县令被问话时,监临官才能听黄举人帮忙辩白。
信中还道。
现在整个县学跟衙门都感谢纪元。
都盼着纪元快点来上学!
都想让他再多作几首诗!
纪元本人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纪元,你是真的火了,后面忘了。
县学送来的东西还堆在一旁,纪元努力把臊意抚平,在赵夫子惊讶的目光中拿起笔。
学吧,不学的话,以后丢人的地方还多着呢。
作诗?
还是先练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