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夏蒹瞪起眼惊讶看过去。
兴许是被她的表情逗笑,少年肩膀颤动,弯起一双瞳仁儿漆黑的凤眸。
“怎么这副表情,我在你的眼里,莫非一直都是个杀人狂吗?”
“不......也不是。”夏蒹的心思被猜了个百发百中,一时磕磕巴巴起来。
少年笑声染着恶意,“我不是杀人狂,但是我也有一直都很想杀了的人呢。”
二人距离靠的极近,夏蒹睫毛不住颤抖,抬起眼,在对方漆黑的瞳仁儿里看到了属于自己的倒影。
弱小的,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脖子被对方的手扼住,似毫无还手之力一般与她对上视线。
“我想杀的人,一直都是你啊。”
可是,她又不是真的没有还手之力。
夏蒹抿紧唇,忽然攥住裴观烛环着她脖颈的手腕。
裴观烛偏头,正要问她这是做什么,手腕便没预料被夏蒹抬了起来。
“裴公子杀不了我,这话我以前便说过了的吧,”夏蒹将他的手打开,憋着团火气压低眉眼与他对上视线,“我很不喜欢,也很讨厌裴公子总这样时时刻刻想着杀我,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个什么啊?就是你的储备粮是吧!”
“......储备、粮?”少年微微睁大眼看着她。
少年的神情显得迷惑且惊愕。
夏蒹看着他的脸,一瞬便醒过了神来,为自己方才的口不择言面色顷刻间便涨满了红。
“......是我说错话了,裴公子你就当没听过吧,”夏蒹垂下眼看都不敢再看他了,“你要去给谁守夜都随便你,反正别惹事就行,我先下去吃饭了,再晚了一会儿就抢不着了。”
说着话,夏蒹慌忙往楼下跑去。
*
一天都不顺心。
夜里,夏蒹抱着自己的枕靠,生无可恋地看着眼前类似大通铺的屋子。
一身比一身腱子肉多的江湖侠士们挤满了整间屋子,莫名的酸臭味就是绝望的添加剂,夏蒹让王大哥带着,绕过一个又一个半脱不脱的黑脸壮汉,走到他旁边的床位。
夏蒹抱着枕靠,也不管这床榻干不干净,穿着衣裳一声不吭躺到了床上,用手蒙住眼。
“呦,夏老弟儿这就睡啦?”
“嗯。”夏蒹点了下头,她嫌大胡子男人们一身汗毛臭汗又吐痰又放屁的辣眼睛。
可她也睡不着。
男人声音粗狂,中气十足,行走江湖的更是气沉丹田,一屋子聚在一块光是笑声便都快把房梁给拆了。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决定睡觉了,这又开始打起了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尤其是睡在自己身边的王大哥,那呼噜声让她想起了过年的时候邻居家杀猪。
夏蒹:......
*
“公子是从何处来的?”
客栈上房,屋内有线香环绕,宋柔躺在塌上,身边留着一盏烛台,眼睛痴痴的望着外屋屏风后的身影。
少年芝兰玉树,身姿倒映在水墨屏风上,身板挺直,朗朗如竹。
“我?”裴观烛坐在屏风后,对着烛火映照自己手上的匕首,“我来自金陵。”
“金陵啊,”宋柔感叹似的重复一句,面红羞涩,“那公子今年多大了?”
“十八。”
“这样,公子马上就要行冠礼了呢。”
匕首在手指间转出一道剑花,裴观烛轻嗯了一声。
行冠礼。
他漆黑的眼珠转动到另一侧。
这东西,好像是要父亲主持,去宗庙举行的来着?
也不知父亲看到母亲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究竟会是个什么表情。
裴观烛想起这些,转着刀子好心情的笑了两声。
会高兴的吧,毕竟父亲这样喜欢阿母,见到母亲变成跟阿母一样的痴傻,一定会很高兴的。
也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才会知道这件事,真想亲眼看看他的表情啊。
“那......那公子姓什么?可有什么表字?”
他心情出奇的好,且心情好的时候对很多事情都非常有耐心,转着匕首温慢回道,“我姓裴,表字的话......”
刀刃在手中转动稍慢,裴观烛微微蹙起眉,又松开,“表字的话,没有呢。”
“这样,”宋柔讪笑,只当他是行走江湖的无家之人,心中觉得这样也是不错,“那......那裴公子目前可有婚配?”
转动的刀刃第一次偏移了方向,齐齐割破了一排指腹,渗出殷红的血,顺着伤口蜿蜒而下。
裴观烛漆黑的瞳子定定看着血往下流。
“你倒是提醒我了,”他咧开唇笑起来,露出森白的牙齿,“我有,我有位还没过门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