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难过美人关。◎
方幼眠看着她梨花带雨的哭容, “......”
她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男人在床榻之上的戏言, 她竟然会当成真的,甚至奉如金科律令,深信不疑。
“缇儿,他来了吗?”方幼眠只问,“时至今日,他可曾来了?”
再一次一针见血狠狠戳中了方时缇的内心。
她着急解释的言语顿涩,不仅面色变得越来越白, 就连唇色发白抖涩。
眼里的期翼一点点散尽,泪水盈满了整个眼眶,最后顺着她苍白似纸的面颊滑落。
是的, 他没有来。
当初说好,只要有了身孕,便上门提亲。
她有孕的消息已经送出去了,那边一开始让她等一等, 后面又说正在筹备聘礼,如今小丫鬟说连面都见不到了。
近些时日她本就害喜, 吃不下睡不好,提心吊胆, 整日整日做噩梦。
本就心悸难安,方幼眠这几句话下去,她再也控制不住了, 放声大哭起来。
泪水就跟决堤似的, 方幼眠再生气她的无知愚昧, 到底是自己骨肉相连的妹妹, 看她如此难受, 心里跟针扎了一般,眼睛也跟着红了。
她把小妹给揽抱到了怀里,拍着她后背哄她的时候,自己鼻头同样酸涩得厉害。
她难不成上辈子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吗?
为何这辈子过得如此坎坷,就连身边的人也屡受波折不断。
哭了一场,方幼眠让婆子做了一些孕妇所吃的膳食上来,看着她吃了之后,又给她端药来。
看着黑漆漆的安胎药,方时缇吸着通红的鼻尖,小心翼翼询问,正在给她搅弄着药汤面无表情的长姐。
试探她的意思,“我要生下来吗?”
听到一个生字,方幼眠搅弄汤勺的动作一顿,她看了方时缇一眼,还是没有说什么,等药搅凉了,让她喝下去。
方幼眠这才开口,问她,“缇儿,你有没有怀疑过宁世子接触你的用心?”
她只要知道这一点。
方时缇的神色起初很迷惑,纤细的眉毛紧蹙。
她不说话,方幼眠再问,“你觉得王府世子会真的爱你,爱到要让你怀着孩子进门吗?”
“阿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方幼眠看着她眼里的期许,一时都分不清了。
她撇开眼睛看向外面,方时缇的窗桕台子那放了一盆雪梅,如今入了冬月,已经抱起花苞。
“京城高门娶妻,都讲究门当户对。”
说起门当户对,方时缇反驳,“阿姐和姐夫的门第不也是不相匹配吗?阿姐最后还不是做了喻家的正妻?”
“你也看到了,我如今的下场是什么?”面对她的执拗,方幼眠冷声道。
方时缇噎了声音,“...可是姐夫不还是喜欢阿姐吗?日日来找阿姐,跟在你的后面跑。”
她从来没有见过像喻凛这样出色又深情的男子。
她如今也算是遇到了,君昀对她很好,就像是姐夫对着姐姐那样,百般宠爱。
视线常常停留在她的身上,留意她的一颦一笑,为博取她的欢心,豪掷千金,拼搏出头。
“凭借一时的情爱能走多远,即便是你有本事,那宁世子真的迎娶你入了王府,你后面要面对的,要走的路是什么?你知道吗?你有没有想过?”
“你不会以为嫁进去就真的等着生孩子就行了?宁王府可不是什么享福地,而是虎狼窝。”
里面的水只怕比喻家还要深,方时缇真的进去了,想必会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方时缇咬唇,“我知道我没有雄厚的家世,可有了这个孩子,我...”
“呵....”方幼眠真想一棒槌敲醒她,到底是谁给她说的这些浑话,“母凭子贵?”
“你未免太天真,若是宁王妃弄死了你,把你的孩子挂在别人的名户下养着,你能如何?”
“我...”方时缇没有想过。
方幼眠讲的这些,她都没有想过。
“是,如今你哥哥是中榜入仕了,就凭借你哥哥的官位,能给你托底够得上宁王府的门楣吗?”
“不是还有姐夫吗?”她还在犟嘴。
方幼眠看着她,真真是气极反笑。
“喻凛与我已经和离了!况且他在朝政之上与宁王斗得你死我活,朝不保夕,怎么可能会因为我放弃整个喻家,眷顾着你,去伏低做小,给你在宁王府托底,你的脑袋里装得都是些什么?!”
方时缇被她怒声骂得无地自容,她当初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毕竟她初来京城,就凭借着喻凛这个姐夫,得人高看一眼,甚至连郡主都因为哥哥对她温声细语,可以说得上小心讨好了,她便也觉得自己不差。
“长姐...”她不想惹方幼眠生气,可如果方幼眠不帮她,不理她,那她要怎么办?
“你根本就不把我当长姐。”方幼眠哪里看不穿她的神色,听不出来她话里讨好的意思。
都是为了维系姐妹的关系,想要她帮她处理这件事情。
“我们姐妹十几年,我百般为你筹划谋算,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回报我,你能回报我,我也从来不期望你能给我争个劳什子的光彩。”
“只期望你的病好了,将来做个正常的姑娘小姐,能够找个如意郎君,平平淡淡,幸福安康过这一生便好了...”
“只可惜,都是我的错。”
她不应该把一切想得太好,纵然是自己的骨肉血亲也会有自己的意愿,她不应该左右安排。
“君昀他喜欢我,他亲口告诉我的!”方时缇努力申辩,又开始哭了,“真的,他说他不会骗我...一定会娶我做正头的娘子。”
方幼眠站起来,沉不住气骂她。
“真正爱护你的人,是根本舍不得伤害你分毫的!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
方幼眠觉得跟她完全说不通了,怕在这里呆下去,会被方时缇气得逆血倒流,亦或者气得她心绪不稳,刺激流产。
她深呼吸好几口,平复心绪,“你好好想想吧。”
说罢,直接离开。
方时缇见她甩手就走,嘴里苦涩的药味蔓延,抱着被褥默默流眼泪。
方幼眠只觉得头痛欲裂。
婆子上前劝慰,“姑娘吃些东西去歇息会罢?”
“您一夜未眠,又不吃不喝,铁打的身子都扛不住啊。”
方幼眠看着婆子,不禁想到姨娘,她离开这个人世的时候三十都不到。
为男人哭伤眼睛几欲瞎掉,落得一身病痛,郁郁而终。
“姑娘坚韧,即便要去应付事情,总得吃饱饭,若是不吃饭不休息,哪能有精神。”
她看着方幼眠也是可怜,年纪轻轻一个人抗下那么多的事情,家里的这个妹妹着实太不省心了,唯独那个弟弟还争气些,在朝廷做了一个官,又给她争气。
“也怪奴婢不曾留心,才出这样的事情。”婆子歉意道。
方幼眠强颜欢笑,“怎么怪得了你呢,她有心隐瞒,就不会让我们知道。”
“何况....”这本来就是一场局,宁王的手已经伸了过来,王权富贵,只手遮天,谁能够猜得到。
跟着方时缇的两个小丫鬟都被拿捏了,方幼眠这才想起来问婆子她家里有没有事?
婆子摇头,“没有啊。”
方幼眠这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她缓和好一会,眉心跳得厉害,“还有些什么吃的?”
“厨房的菜都新鲜,姑娘想吃什么,奴婢就去做什么。”
“随意一些罢,吃完之后劳烦你给我熬一碗安神汤。”
她要好生歇一歇,打起精神去思忖应对。
方幼眠打算睡醒之后去找方闻洲,这件事情她不知道跟谁说,虽说手帕交也在京城,可事关重大,不宜外出,况且吕沁宜忙着铺子的事情,比她还要劳心费神。
岳芍宁更不必说了,她还怀着身孕,况且祝家地界,万一不小心走漏了消息,可就坏事了。
至于喻凛那边,她有把握,这次诱骗的事情,宁王拐弯抹角是冲着喻凛来的,阿洲虽然已经入了官场,可到底不过就是一个没有根基的翰林院编修,如何值得大费周章。
况且真要拿捏方闻洲,驱使他做事情,直接用她和方时缇的命,岂不是更直接了当,何必处心积虑。
她不能去找喻凛,若真去找了喻凛可就中了宁王的圈套了,事关朝政太子,她不能这样做。
头疼得厉害,这些时日一直在坐针线活,本就劳累不堪,睡醒再说。
“......”许是有安神药的效用,一夜未眠,沾上了枕头,方幼眠直接睡倒。
睡之前,她吩咐了婆子,好生看着方时缇,不要叫她又出门去。
可她不知道,喻凛本来就叫人留意这边,那两个丫鬟才被打发出去,就被喻凛的随从给带走了。
从这个两个丫鬟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末,随从告知了千岭,千岭大惊,连忙去找喻凛。
喻凛彼时正在皇宫侍疾,太医在给皇帝扎针。
皇帝的气息越来越弱了,整个人骨瘦如柴,气色呈灰白色,若非细看心脉还有些许起伏,谁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活人。
听到了千岭的汇报,他神色一凛,眉宇紧锁,低声道,“你说什么?”
“属下已经派人去查证,事情属实。”
喻凛久久不语。
如此快捷便传到他的耳朵里,看来,是特意要让他知道。
喻凛使了一个眼神给他的心腹高手上前看着太医落针,而后他带着千岭退到了侧殿。
“她怎么样了?”
千岭沉默,“大人吩咐,不许靠夫人太近被她发觉,一律人等都在宅子外守着。”
喻凛甩了一个眼刀过去,“你如今是越发会当差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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