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逗哄还是抚慰?◎
方幼眠微垂眼睫, 她方才果然没有在喻老太太的眼底窥错意。
“幼眠多谢您的成全。”
她柔声笑着,给喻老太太做了一个礼。
喻凛一直拖着不愿意和离, 若是没有他的首肯,和离的事情只怕是难了。
方幼眠自己也说不准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和离,因为喻凛的热情似乎没有一丝退却,反而日渐纠缠。
她不免想到那个无比真实的梦境,虽说她的唇没有肿得太厉害,可舌头依旧很酸。
酸疼的感觉让她不适,总觉得实实在在发生过亲吻一样。
今日有了喻老太太这句话, 方幼眠的心里定了定,说起来也算是周全了,毕竟这门婚事当初也是喻老太太挑的头, 由她来结束,姑且算个有始有终罢。
除却她,也没有人再能够左右这门婚事了,即便是喻凛的父母双亲喻将军和崔氏都不能。
喻老太太看着她柔顺清丽的样子, 受了她的礼,脸上的笑意越发淡了几分。
说实在的, 虽然想敲打方幼眠,可她私心里, 不是很想要两人和离。
说不上来为什么,或许是因为除却子嗣一事,方幼眠实在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她做事周到, 谦逊知礼, 进退合宜, 来往各家人情世故也全得很好。
再有一则, 方幼眠的亲弟弟非常争气, 这才多大的年纪,居然一举高中探花郎,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喻家牵扯这么一个子弟,将来算是长脸了。
若是非要挑出一点错来,那就是喻凛对她的喜爱着实过分了,喻老太太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失控过,为了一个女子多番让步退却,又和家里闹翻。
说到闹翻...这和离书一签,过了户部,真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当初她在背后操纵,悄不做声背着喻凛给她结了这一门亲事,如今又是密不张扬了结了这门婚事,他想来也是不乐意的。
不过...或许过一段时日就好了,毕竟当初不也是这样过来的。
难不成他还能将家里闹个天翻地覆,他终究冠着一个喻家的姓氏,是喻家的子孙,喻家若是闹得不可开交,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
话是这么说,想到前几天给喻凛纳妾娶平妻,他闹的那个煞气样子,喻老太太回想起来,始终心有余悸。
她倒出去的话,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今儿算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了规矩。
她又讲了一句,“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当真是想清楚了,一定要这么去做吗?”
方幼眠神色微凝,喻老太太不会要反悔罢?
见她眉心微动,喻老太太还以为她是后悔了,谁知,她竟然是怕她反悔。
方幼眠一句您不必再三询问了,我的心意已决脱口而出之时,喻老太太的脸上险些没有挂得住。
她都想不明白,方幼眠为什么执意要和离,喻家的日子就那么难过么?
罢了。
回碧波斋的路上,两人没有再说话,方幼眠照旧还是搀扶着她的,喻老太太脸色不好看,方幼眠的眉目间隐隐约约泛着一些愉悦。
害怕事迟多变,将喻老太太送回碧波斋之后,等她坐定,丫鬟们上了茶来,方幼眠询问何时能够签和离书?
她知道只要签了和离书,剩下的老太太自然会处置,就像当年成亲一样。
喻凛什么都不知道,她便嫁进来了。
她居然这样迫不及待和离。
喻老太太心生烦躁,总觉得她松口有些快了,心里总是泛着一个念头,若是喻凛知道了,又该如何?
“不急,你嫡母尚且在喻家,等用过了晚膳再说罢。”
方幼眠似乎不大愿意一直等,她沉默着不说话,似乎在思忖。
喻老太太多番看她,倒是没听见她再说什么。
想再跟方幼眠分析分析这门亲事延续的好处,可又觉得丢了面子,毕竟方幼眠已经再三回绝了。
不过,方家的人在,就今天在方幼眠在正厅提了和离一事,待两人碰面,她的那位嫡母也会好生“规劝”弹压她的。
约莫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喻老太太时不时向方幼眠问问话,问她这些时日可还好?都在做些什么,吃些什么,期间又多番问起方闻洲和方时缇。
问起方时缇的身体可好了些,要不要请大内的太医来给看看,问起方闻洲,说让他来家里用膳,好歹见见亲长们,等他入了官场,见了面也识得人,总有个照应。
方幼眠一一应付过去,虽是应付,话倒周全。
不知道的人听着话茬必定觉得祖母孙媳和睦,哪里能想到两人已经敲定了和离一事。
老太太跟往常一样,吃了保心丹要歇息,方幼眠从碧波斋出来到垂花门,径直就碰上了方家嫡母,她身边还跟着二房,唯独不见崔氏。
想来崔氏不想应付她,这才把人撂给了二房。
“你母亲说想见你,我们逛了逛院子便过来了。”二房巧舌如簧,“管事媳妇们等着大嫂嫂过去回禀话呢,又要提前预备晚膳的吃食,故而不能一道来了。”
方幼眠颔首浅笑,“劳烦二婶婶。”
“都是一家人,这样外道做什么?”
二房知道方家嫡母寻方幼眠有话要说,也没有过多停留,便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了,只剩下两人在水榭亭子那地方坐着吃茶。
方幼眠端着茶盏摩挲不说话,方家嫡母看着她风轻云淡的侧脸,想骂她两句,又怕闹开了。
毕竟这里是喻家的地盘,届时脸上不好看,所以软了声气,先跟她拉家常,问她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女儿过得怎么样,嫡母不是见到了吗?”方幼眠就没有打算好声好气跟她说话。
方家嫡母的眼神凌然一些,“你真是翅膀硬了,如今和嫡母说话,也是夹枪带棒的。”
她给方幼眠推过来一块糕点,“可别忘记了,是谁提携你到如今这个地位。”
“嫡母是提携吗?”方幼眠讽刺一笑,低头看着嫡母推过来的糕点,是芙蓉糕,上面做成玉兰花的样子。
“难道不是利用?”利用她来结亲,攀附喻家,好给嫡亲的哥哥谋取一个官位。
“即便是利用,不也给你谋取了好处?”
这个小贱人果然是牛气了,居然敢和她呛声,恨得人牙根痒痒,却也不好跟她撕破脸,反而要哄着她。
“如今你诰命加身,男人得脸,在整个京城风光无限,还不够好?”
“我却不想要这样的好。”知道嫡母不会同意她和离,方幼眠并不打算在她面前提起已经和喻老太太敲定的事。
“你还想过从前的苦日子不成?”
方家嫡母也不知道她是哪根筋搭错了,恨铁不成钢,“那喻凛如今便位极人臣,是做太子老师的人,将来太子登基,指不定怎么飞黄腾达,你作为他的夫人,只管等着享清福罢。”
说到这里,方家嫡母觉得必要和方幼眠好生拉近拉近关系,便佯装自责。
“母亲从前是猪油糊了心,对你们三个冷落了些,如今我也觉察到了错,日后多多往来看顾,咱们一家子好好过日子,岂不美好。”
什么往来看顾,不就是为了沾喻家的光,好能够得一些妙益,增福自家。
她往方幼眠这边靠过来,“说到这个,你也该抓紧一些,孩子的事情多上些心思,如今年轻好生养,早怀早生,将来也不败你的颜色,这可都是你母亲我的肺腑之言。”
方幼眠就听着眼前女人的一口一个你母亲我。
她还记得在蜀地的时候,实在吃不上饭了,为了给弟弟妹妹要那么一口,上了方家的门,叫了一声母亲,想要一些吃的。
可嫡母让人把她给赶出去,趾高气昂嗤她,“谁是你母亲,你母亲在地里埋着呢。”
那时候不认她,如今又说是她的母亲了?
“嗯....”方幼眠不想和她吵,也不想再说了,索性敷衍应了声。
见她总算是服了软,低了声嗯一句,方家嫡母很高兴,提起孩子还给方幼眠出了一个主意,“我听你二房的婶婶说,已经有太医上门来看过了?”
“看过了。”方幼眠慢吞吞应付着。
大内的太医都看不出她的“不孕”之证,倒是很想听听嫡母有什么馊主意要出。
“不如去找人算一算,看看民间的土方子?说不准就有了呢。”
方幼眠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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