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眯起眼睛欲辨认,怕是哪房的长辈,对方比她先一步认出了她,还喊了一声,“方....堂嫂?”
随后大步走过来,一靠近,方幼眠便瞧清楚了,原来是三房的喻昭,最开始与家中嫡姐,不,也就是她定亲书上的定亲的那个人。
方幼眠的年岁小,可因为嫁给了喻凛,在家里的辈分也随之抬了起来,几房比她年长的平辈,差不离都要唤她做嫂子,在喻凛回来之前,很少会依着辈分尊敬她一声嫂子,二房的媳妇还总是叫她幼眠。
喻昭定定看着她的小脸,几步迈上来。
距离有些近了,方幼眠不习惯与喻家男子过于亲密,她后退了一些,朝喻昭福身点头,以算作应答。
喻昭凝视着眼前人漂亮的脸蛋,有些怔愣。
方家女果真生得很好,不论看多少次,不觉得腻眼,觉得惊艳。
她身上的裙衫不算出挑,挽发的步摇也清浅简素,裙摆边沿还被雨水给濯湿了沾染上一些尘泥,却不显得狼狈,反而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喻昭有些后悔,当初不应该推掉这门姻缘的。
方家女的门第纵然是够不上他们喻家的,母亲说给他做正妻不够格,毕竟方家没落,又远在蜀地,她还是一个小庶女,帮不上他什么,不划算退了原本已经定好的亲事娶她。
可收她做了房中姨娘,也不错啊。
不等他将心里的念头告知母亲,老太太那边就来了话,喻昭只能将话给闷了回去。
喻凛在外三年多,喻昭心里按下的念头又浮了上来。
往常家里有宴,不分男女而坐,他偶尔能见到方幼眠,可惜她性子沉静,平日话少,又很总在忙碌前后,喻昭想过找她攀谈,却总是找不到机会。
后来房中的妻子察觉到他有心思,还闹过几回,心思龌龊,不好张扬,喻昭便做了罢。
今日他因为买马的事情外出,归家迟了,不曾想会在这里碰上。
他跟方幼眠找话攀谈,譬如堂嫂用过晚膳没有,怎么雨夜出门了,要去什么地方?
方幼眠客套疏离回答了他的话,喻昭还要再问,可惜不等他再找到话,方幼眠先一步开口,“祖母还在等着,恕不能陪话闲聊了。”
言罢,施了一礼带着她身后的雯歌离开。
喻昭只能看着她娉婷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
本以为老太太叫过来用膳,为了催促子嗣,谁知她倒是没有提了,只问方幼眠最近累不累?
方幼眠摇头说不累,一切有宁妈妈看顾。
这是实话,老太太给她的人自然是得力的。
“不累就好,你也应该好生歇歇,这些日子空了下来,仔细保养保养着身子罢。”老太太道。
“孙媳多谢祖母心疼体恤。”
老太太又叫身侧的丫鬟给她盛汤,“这道汤是在乌鸡肚子里放了十几种药材炖了两个时辰的,你尝尝味道。”
在方幼眠喝汤之时,老太太开口道,“前日是你婆母做得不对,我已经叫她过来狠狠训斥了,至于她手底下的那个丫鬟,也让她送出去配了人家,你且放心,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
方幼眠默默喝着汤,面上挂着笑,没有表态说什么。
崔氏做得再过火,再不对,她做人家媳妇的,自然不能跟着长辈附和语气,也说她婆母的是非。
老太太可以说崔氏不好,方幼眠决计不能讲一句。
况且,对于崔氏送秋玲进玉棠阁这件事情,老太太后面才出手管,想来也是要探探喻凛的态度罢?
若是喻凛收了秋玲,对喻家长房的子嗣有益,老太太定然不会出手管制。
谁知他没有收,还因为此事和崔氏闹得很僵,为了维系家族体面,必要得出手管一管,这应当就是老太太叫她过来用膳的目的,安抚她。
“你是个好孩子,祖母心里清楚,这些年你为家里做了不少事,明里暗里也受了你婆母和几房婶婶不少委屈,都怪我不得及时得知给你做主,眼下有了凛哥儿在,他护着你,祖母也有放心了。”
“日久见人心,假以时日,你婆母也会识得你的好处的,她毕竟上了年岁,跟前也没有个闹腾的陪着,少不了会生一些闲气,做一些不中看的事。”老太太叹一口气,“毕竟你公爹的情况,你也会知道些。”
方幼眠轻嗯,“孙媳知道。”
老太太讲这些话,表面是体恤,实则就是暗里叫方幼眠不要跟崔氏计较,心中生了怨恨。
眼下两夫妻新婚燕尔,她也是怕喻凛年少气盛,万一顾及媳妇,又不顾及亲娘,两边端不平,家里闹是非。
方幼眠自小就会看人的脸色,在喻家后又学了不少人情世故,自然明白老太太的弦外之音。
她喝光了汤,放下盏子,给了老太太一句准话。
“祖母放心,幼眠不会记恨,您今日说的,都听到心里去了。”
老太太满意点头,“祖母便说你是个好孩子,来,多吃一些菜。”
饭后,回玉棠阁的路上,怕在原路又遇到三房的喻昭,方幼眠特意绕开了路。
雯歌洞悉她心里的想法,帮着她骂人,“三房的公子眼里真是没有长辈,也不知道忌讳,总是往您跟前凑。”
方幼眠门清,左右看了看。
她皱着眉低声训说雯歌,“这些话你日后少说,被人听去了徒惹是非,若是触怒了家里长辈,我也保不住你。”
少见方幼眠怒意,雯歌自然不敢多言,只低声,“奴婢知道了。”
喻昭的心思,方幼眠何尝不清楚。
她知道自己的样貌比寻常人出众一些,幼年时往外谋求生计,即便是换成了男人的装束,也没有少受到骚扰欺负,多数也能应对过去,偶尔有几次跑得十分狼狈,还险些被人遭污。
后面因为帮人抄书认识了陆如安,他贵为蜀地节度使大人的嫡长子,在那地方说话很有分量,有他看顾,方幼眠的日子总算是好过了一些。
只是身份有别,总有他鞭长莫及顾不到的地方,再后来方幼眠发觉了门道,经了一些商路,做了牙子,结识了吕家兄妹,两人对她更是照拂,日子倒也平平稳稳过了下去。
因而,喻昭虽说表示的不够明显,两人也没有过多讲过几次话。
可他频频看过来之时,触及男人眼底的意味,方幼眠便清楚了,总躲着喻昭。
她知道越大的家族越有腌臜的事,她绝不会牵扯其中。
喻凛是夜里回来的,那时候时辰很晚了,方幼眠早已睡了过去。
太子体恤,原本是要他留在宫内,可一想到家中的妻子,还是策马冒着雨回来。
她睡得很熟,怕吵醒了她,喻凛动作放轻,且没叫人燃起多余的烛火,以免将她给亮晃醒了。
幸而他上榻之时,她的呼吸还平缓,并没有转醒的迹象。
躺下没有多久,喻凛本要睡去,又想到她身上的“伤势”,她既睡了,又不好询问。
思来想去,喻凛做了一个决定。
他小心翼翼掀开了方幼眠的被褥,而后又剥了她的亵衣。
“......”
他历来做什么都光明正大,难得这样提心吊胆,风声鹤唳,真怕她半道醒了过来,两两尴尬。
好在总算是瞧清了,她没有转醒的迹象。
还是有些泛红肿胀,她果然是没有上药,若是上了药,不说好如当初,也不会这样泛着如此异样的红。
按捺下心中的异热,喻凛垂眸。
取出润凉的药膏给她上了一些,想来是他的指腹过于粗粝,熟睡当中的人动了一下眉眼。
犹如做“贼”一般的男人顿住,等她舒展了眉头,才小心翼翼上了药,又轻柔给她弄好亵衣,躺到她的身侧。
喻凛闭上眼睛,呼出的气息微热。
平复了许久才勉强缓和过来。
他侧眸看向身侧的女子,方氏睡得很熟,不知今日在家做了什么,想必是累了罢。
“......”
后半个月,喻凛也是早出晚归,有几日甚至忙得没回来,不过,他没有回来的时日都叫了千岭来传话。
即便是人没有回来,整日里御膳房的糕点也是一直送的,多半是千岭再送,偶尔千岭不在,就换了另外一个贴身的随从送回来。
方幼眠差不离到了喻凛忙完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太子遇刺,他忙着抓刺客,故而不得时日归家。
忙忙碌碌许久,刺客总算是抓到了,原来是贪污案子牵扯官员外戚的漏网之鱼,贪污案子是太子主理,喻凛带着督查司以及刑部和吏部协理,虽说大体都干铲除干净了。
可事情牵扯久远,其中关系错综复杂,这刺客原是官员的私生子,因为家族嫡长利益被除了名字,当时满门抄斩,他不在族谱,便留下了一些隐患。
好在太子没事,捉到了人,铲除了隐患,喻凛又得了封赏和休沐日。
方幼眠整日里清点着他得到的赏赐,登记造册入私库。
他去给喻将军回话,才过来玉棠阁。
抬脚进门,见到方幼眠已经整理好了,正叫人搬东西,喻凛视线一扫,按住了一个小箱笼。
“这里面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头面,你拿去穿戴。”
方幼眠适才已经见到了,里面居然有东珠,这是昂贵且又象征圣宠的东西,便是崔氏,亦或者老太太都不一定有,她不敢拿。
想来想去,“不如给婆母或者祖母罢?”
喻凛摇头,“祖母吃斋念佛,往常不戴这些首饰,至于母亲,她自然有许多了,你留着。”
他接了千岭递过来的茶水,就着旁边的锦杌坐下慢慢吃。
视线所及之处,见到她纤秾合度,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肢,还是挂着她的小香囊,是之前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