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差说一句回去准备后事吧。
然而死者都不在现场。
屋内的温度迅速降了下来,无畏子打了一个寒颤,江橘白直起身,“我去给你找件厚点的衣服。”
无畏子没做声,江橘白拿着一件羽绒服下楼时,看见他坐在抱善面前的地上抹老泪。
养条狗养十年都能养出感情,更别提是个活生生的人。
江橘白听说过养小鬼的,江祖先也养鬼使用,那些东西修不出人形,更加没办法做到像徐栾那样自由地在人界生活,可同样能与使用它的人产生感情。
江橘白几乎彻夜未眠。
他第二日就向公司请了假,他在工作上素来勤勉有加,请假比起别人来说,相对容易。
他从柜子里翻出一把扳手,在手中掂了掂,无畏子忍不住提醒他,“都多大的人了,还使你在江家村那一套。”
江橘白又把扳手放了回去。
他找出一件羽绒服穿上,又在玄关找了一件超市赠送的雨披,为了安全起见,为了自保,他还是给口袋里装了把水果刀。
“徐抱善,我就交给你了。”江橘白拿上手机,取了把家门钥匙下来,放到桌子上。
宁雨等在楼上,江橘白径直钻上他的副驾驶。
看着男人眼下的乌青,宁雨心里酸得冒泡,“你一晚上没睡?”
“睡了两个小时。”
“才两个小时……”
宁雨将车打燃,雨刷器不停工作着,但车外的雨水还是如幕如遮。
一路上,宁雨都在说话。
“昨天晚上,徐家这事儿在我们圈子里就传开了,还挺多人觉得徐栾不是人的,因为徐栾吧,出现得太突然了,而且,太他大爷牛逼了。”
“你是不知道,徐六开了个破游戏公司想跟我们旗下的工作室叫板,本来都濒临破产了,就差最后那临门一脚,我就等着他公司清算财产呢,结果徐栾帮了把手,外界说是,指点一二!徐六那破公司又活了!”
“徐老爷子的态度呢,持中不言,”宁雨摆了两下手,“可能也拦了两句话的功夫吧,不过这种事情在他看来,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他肯定觉得徐大是在胡扯,可证明一番,又伤不了人,就懒得管了。”
“徐老爷子肯定想不到,这一切都是徐大在暗箱操作,总之,最后的结论就是徐栾不是人,得杀。”
“杀鬼还更简单,不用像杀人那样鬼鬼祟祟。”
过了半天,宁雨又忽然保证道:“但我没杀过人,我听别人说的,很有些人不把人命当回事,杀了就给钱了事,但我清清白白。”
“说真的,咱要不直接报警,徐栾肯定是人这没跑了,现在主要是徐大下黑手,那警察一去,他还能怎么办?”
“老师不经常说,有事就找警察叔叔,你……”宁雨说了半天,口干舌燥,但副驾驶的人却一声未吭,他把车速放慢,认真地看过去,发现江橘白睡着了。
宁雨不再说话了,专注开车。
首都的雨下得骇人,淋在车顶上,像无数柄钢锤咚咚咚地砸下来,甚至让人觉得,皮角柔嫩些的人若是在这种天气,站到雨里,能被淋下一层皮。
天像还没亮,车行驶在高架桥上时,周围孤寂得死气沉沉。
“我怎么开得心里越来越慌呢……”宁雨大腿抖得很高,身体也发起冷来。
徐家住得偏僻,因为徐家人口多,又喜好奢靡但要低调,房子不能是辉煌华丽的庄园,那太张扬了,可却得是处处精致考究的苏氏园林。
每一支一处院子,在徐氏创下业绩后,还得分家,这需要的土地就更广了。
住所偏远,绿林深深,长径如窜入林间的一尾黑蛇。
在进山时,江橘白刚刚醒来,他将脸贴到车窗上,想要看清窗外的景物。
窗外的树林黄黄绿绿,现下是隆冬时节,窗外略显颓迹。
看得仔细了过后,那苍茫昏朦的路边,有一条横向延长的红绳。
“宁雨,停车!”
车停稳后,江橘白将雨衣的帽子戴到头上,打开车门跳下车,路面水洼里的水顺势溅湿了他的裤脚,冷得惊人。
他恍若未觉,走到那根红绳面前,身后传来脚步声,宁雨下车了,只不过他撑着伞,“这是什么东西?!”雨声哗啦,说话都得喊着说。
江橘白摇了摇头。
这根红绳不知始末,和路面一同伸向前方。
“它应该是指向徐家的。”
很普通的红绳,但红色被淋湿后会变暗红,这根红绳却没有,反而被雨冲刷得鲜艳无比,像是将密林一切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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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不仅有红绳,还有蜡烛,已经熄灭的火堆,飘动在树梢上的符纸。
江橘白的脸色越发凝重,难怪无畏子说自己应付不来,往常无畏子做道场,也就划一个小圈,站上十几个人都费劲,可这个道场,却用尽了这一整个林子,任任何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都难以逃出生天。
难怪徐栾音讯全无。
车在徐家外面的院子里停下,经接待引进门后,还有一进,二进,三进,四进,徐老爷正坐在最中间的屋子里,四周是撑着房梁的抱粗大柱,挑高的房顶看上去只使人感到无尽的压抑。
徐家不止这一处宅子,徐老爷子却只住这一处,首都城里他好几套价值上亿的别墅,不过都给了小辈住用,方便他们通勤。
此刻,老爷子正端着一枚手大的紫砂茶壶,他穿着厚厚的棉衣棉鞋,头发花白,面目和蔼,看见两个年轻人,忙招呼着坐,上茶。
老爷子一直看着江橘白,他说道:“小雨说你是,是,是谁来着?我这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说罢,他拾起桌面上的烟杆子敲了敲后脑勺,身上没一点老钱家族主事人的架子。
“徐栾的男朋友。”江橘白声音嘶哑,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上面的这位老人,将对方眼底不善的审视看得一清二楚。
老爷子嘴角一凝,“男朋友?他怎么从来没跟我提起过?”
江橘白没说话。
“那你今天见我,是为了……”
“我想见徐栾。”
屋檐上的雨水如同从水龙头里倾泻而出的水柱,砸在地上,溅起人高的水花,水汽打湿了屋内的地面,让地面布满了湿气,像漾开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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