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橘白拿着资料回到家里,吴青青和江梦华还在六爷庙,桌子上摆着过冬至做的各式各样的圆子。
“我要睡觉,你自便。”江橘白把资料往堂屋的桌子上一放,逃也似的飞奔上了楼。
徐栾站在楼下,只是转瞬,少年就不见了身影。
江橘白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丝合缝,像一只巨大的蚕蛹。
他快睡着了,徐栾就坐在他的床沿,静静地看着他。
江橘白还要考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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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年前的最后一次月考,成绩出来那天,徐游正在讲台上给他们布置着寒假作业,他不仅发了试卷下来,还自己出了一百多道题给他们。
题目的难度和给1班的题目的难度相等,教室里发出一整片齐刷刷的倒抽凉气声。
“徐老师也太客气了。”
“我们不适合做这种题吧。”
陆陆续续有看完成绩的同学从教室后门钻进来,凳子在地上拖拽个不停,“我草这次咱们班平均分比上回高了30,这不得把小芳乐死了?”
江明明也跟着他们一块儿去看成绩了。
他神采飞扬地跑来,拉开凳子,“江橘白江橘白!别睡了!”
少年趴在桌子上,枕着一只手臂,另一只手搭在后脑勺,懒洋洋的几根手指完全看不出他以前打人的那股狠厉劲儿。
“你猜你这次多少名?”江明明激动道。
江橘白醒了,但没起,“多少?”他瓮声瓮气。
“218名!”江明明尽管已经压了嗓子,可还是让前面两个女生给听见了,江明明没管他们,继续报数,“517分!”
江橘白蓦地直起身,他脸上还有几道压痕,晃然还在梦里的样子。
“多少?”
“你考了517!快教教我教教我,把你的学习方法传授给我!”江明明羡慕得都将江橘白的本性抛于脑后了,他一把抱住江橘白,使劲摇晃,“你三个月前还是倒数,快快快,告诉我你怎么学的?!”
学渣摇身一变成了学霸,还是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不仅江明明,就连江橘白自己都想拍拍脑子,他怎么学的?
其实也就只是每天写完老师发的试卷,做完徐栾布置的题,睡前背课文,以及一台只能播放出英文单词和听力题的MP3。
江橘白又趴回到桌子上,“如果做不完题就会死的话,你也能学得很好。”
“什么?”江明明听岔了,“你怎么把自己逼这么紧?学不会就死吗?”
除了江橘白以外的人,不知道徐栾对他做了什么,下达过什么指令,也只能这么理解了。
“算是。”江橘白说。
“看你们的样子,你们班这次月考考得很好啊。”徐游的声音从讲台上传到教室后面。
老师的声音悠扬传来,江橘白手指动了动,但没抬起头来,也没什么大的反应。
“比上次考得好,都超过7班了!”
“是的,而且我们班上次第一名607,这次她620哦!”
“还有还有,江橘白这一次考了517!”
说到第一名时,大家的反应还不算大,但当有人把江橘白的成绩拿出来嚎了一嗓子之后,全班哗然。
他们纷纷看向坐在教室最角落里的少年,以为对方也会对自己的成绩露出同样震惊欣喜的表情。
然而江橘白在趴着睡觉。
徐游表情也略显意外,“考这么好?”
"是啊,我看了好几遍呢,我确定我没看错,"第一排的女生托着腮,“这就是天才吧,就跟之前1班的徐栾一样,天生就是学习的那块料,随便一学就把我们超过去了。”
她的同桌附和道:“是啊是啊,感觉江橘白就是第二个徐栾,说不定他也跟徐栾一样,考一个满分。”
“换做别的人我可不敢展望满分,可是江橘白这样的天赋,只要他别再像以前一样,考满分一定没问题。”
徐游翻阅着手里的试卷,“的确是个很聪明的学生,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以前他成绩那么差,一直倒数,谁能发现啊?我们又不是先知,能知道他一学起来能这么厉害!”
“徐老师你这么开心,你是不是想把他要到1班去!”
徐游彻底笑起来,“我倒是想,你们陈老师能给吗?”
“当然不会,小芳对自己学生宝贝着呢!”
徐游看向对周围吵闹的动静完全没有反应的少年,他那一块落下无数太阳的光斑,像是特意给少年造了一个璀璨耀目的景来衬托这个大好消息,可作为被追捧的本人却对此无动于衷。
真的跟当初的徐栾特别相像,都是一样的宠辱不惊、风轻云淡。
可两人一个徐家镇,一个江家村,两地两姓,如何会如此相像?
而且江橘白一个普通家庭普通出身的孩子,怎么会展现出与徐栾齐头并进的学习天赋呢?
徐游实在是感到好奇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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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班开设了寒假理科特训班,特训班教师集结了高中教学成绩最优秀的几名教师,带班的是1班班主任徐游。报名特训的同学不局限于1班,高三全年级都可以参加。
不限人数也不限年级名次,老师们本以为报名的学生会不少,结果收上来的报名表加起来才不到30份。
其中,江橘白赫然在列。
陈芳国无奈摇头,“这些孩子们啊,这不是不知好歹吗?要我说啊,早就该强制,放什么寒假,不放寒假,二十多天够写多少试卷了?放假?简直是浪费生命!”
“江橘白我很看好,很有学习的自觉性。”陈白说感叹道。
陈芳国瞥了陈白水一眼,悄悄嘁了声。
放寒假前的最后一次月考,江橘白这个名字头一回因为成绩进步而让年级所有老师注意到。
虽说江橘白现如今是陈芳国班上的,可他出身是末班啊,是陈白水主动交到陈芳国手上的。
陈白水逢人便说那是他的学生,自豪之感冲破云端,引得陈芳国十分不满。
“唉,这样的学生要多上点心,徐栾那事情可不能再发生了,所有老师都得重点关注成绩尤其好的,进步尤其快的。”主任拧着保温杯,看着大办公室里的众教师。
“徐栾……他那是意外嘛。”
“你又知道了?医生警察都不敢肯定,你敢肯定了?”主任低声呵斥。
“不要把学生想得那么天真善良,我们是老师,天天跟学生打交道,我们应该更了解学生最真实的样子,那几个,带末班的那几个,你们几个最清楚。”主任说道。
徐栾是镇高中最宝贝的学生,满分呐,那就是全省,那也是凤毛麟角的。
可人就这么无故没了,医学检查说是心脏骤停,那怎么好好一个正值青春身强体壮的男孩子,又没有基础疾病,怎么可能心脏什么骤停嘛。
大部分人心里或多或少都存了疑影,只是事不关己。
江橘白不想报这个特训班,强度还没有徐栾给的大。
可寒假天天待在家,徐栾阴魂不散,那只会更令江橘白感到煎熬。
比起和徐栾共处一室,江橘白宁愿整日待在教室里。
吴青青不明缘由,得知江橘白寒假都不休息,要在学校参加特训,为江橘白的懂事流下两行热泪,连连说自己没白生江橘白这个儿子。
放寒假的第一天给他们休息,特训班要在第二天才开始正式上课。
江橘白将这一天的假期用来整理已经用不上的课本以及还用得上的课本。
农村没有暖气这种东西,他在家也穿着厚厚的毛衣,在房子里搬上搬下,弄得灰尘漫天,动静不小。
他从小到大的东西一直都是吴青青收着的,虽然他不爱学习,但吴青青还是将他从小到大的课本保存得很好很完整,每一年的教材用一个大纸箱封住,纸箱上用记号笔写着:小白,x年级教材。
除了教材,还有一部分他小时候的衣服和玩具,吴青青舍不得送人,全部都储存在了一个小房间里。
储藏室跟江祖先所住的阁楼差不多大,同样只开了一扇小窗,方方正正的一片亮光,落在浅黄的地板上,像一片,黄金。
江橘白撕开一段胶带,歪头咬下一段,将多余的资料都封在了一个箱子里。
少年毛衣衣袖挽了起来,额头覆着一层亮晶晶的薄汗,鼻梁微微透光,像一条笔直的灯柱,精致雪白。
封好后,他一脚就将箱子踢去了墙角。
盘坐在地面的阳光烂漫在这一脚之下荡然无存。
箱子旁边的一个用黄色胶带裹了一层又一层也像箱子一样的东西吸引了江橘白的注意。
他从地上拾起剪刀,原地坐下,用剪刀划开了缠满了胶带的箱子。
打开之后,江橘白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
录音带?
光碟?
中性笔?
空白的笔记本?
…一沓纸钱?
几支白蜡烛?
江橘白越看越疑惑,吴青青收着这些东西做什么?
直到他从最底下抽出了一沓颜色泛黄的纸条。
纸条没有被绳子捆上,只是放在下面,江橘白没注意,一下全乱了。
看着一箱子纸条,江橘白随便捡了一张,上面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今天我们去哪儿玩?
纸条有不明显的折痕,横一道竖一道,没有任何规则,应该就是写完了之后揉成一团,但最后全部都被吴青青给收了起来。
江橘白接着又捡了几张。
“他们嫌我身体不好,爱生病,都不跟我玩。”
“你带我去你家玩吧。”
“你家住在哪儿?”
虽然这种口吻明显不是现在的江橘白的口吻,但纸条上的字迹,江橘白能辨认,是自己写的。
他给谁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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